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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馮唐道:“臣聽說上古君王派遣將領出徵,臨上路時,跪在地下幫將領推兵車,說:‘門以內,寡人管理;門以外,將軍管理。有關軍功爵位財帛賞賜的事宜,都由將軍自己決定,回來再向寡人報告就行了。’這不是一句空話,臣的祖父曾告訴臣,李牧身為趙將,奉命防衛邊塞,軍中市場的租稅本來是供主將私有的,他卻全部用來犒賞士卒,也不用向趙王報告,所以李牧可以盡情展示他的才能,精選兵車三百乘,強弩射士一萬三千騎,價值百金計程車卒十萬,最後才能北逐單于,東破東胡,西抗強秦,南斗韓、魏,那個時候,趙國威震天下,幾乎建立霸業。後來趙遷被立為趙王,那個該死的下賤婢女生的兒子,聽信了奸臣郭開的讒言,冤殺了李牧,讓顏聚代替李牧為將,所以屢戰屢敗,終於被秦國擊滅。如今臣聽說魏尚為雲中(轄境相當今內蒙古中部)太守,也是把本該當作私人收入的軍市租稅都用來犒賞士卒,而且還額外拿出私人的錢財,五天殺一次牛,犒勞賓客軍吏舍人,所以匈奴聞之喪膽,不敢靠近雲中邊塞。曾經有一次匈奴人不知死活,冒險入侵,魏尚率領車騎進擊,將他們大部分翦滅。他所率領的那些士卒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農夫出身,哪裡懂得什麼尺籍伍符(指記載軍令、軍功的簿籍和軍士中各伍互相作保的守則)之類的繁瑣文書,一天到晚拼命打仗,斬首捕虜,把功勞報送到幕府(軍中主帥辦公地點),一句話寫得不對,那些文法吏就會說違反了法律,將所有賞賜全部勾銷。臣因此認為陛下的法律執行得過於苛刻,賞賜太輕,處罰太重。魏尚後來就是因為在功勞簿上多寫了六個斬獲的首級數,陛下就將他下獄,削奪了全部官爵,而且罰做苦役。從這點來看,現在即使有李牧這樣的良將,陛下也不會重用。臣說話太直,不知道委婉忌諱,死罪死罪。”

馮唐的話可謂說到了點子上,雖然漢朝已經開始尊重儒生,但是劉恆本質上喜歡的還是道家和法家之術,而商鞅、韓非子的法家之術,很重要的一點雖然是“信賞必罰”,也就是說該賞的一定要賞,該罰的一定要罰。但是裡面還包含一個重要原則,我們必須知道,那就是能不賞的儘量不賞,能罰的一定要罰,或者說“輕賞重罰”,“賞一罰十”,商鞅曾經說過,最牛逼的國家,罰九賞一,第二牛逼的國家罰七賞三,弱國則罰五賞五。它的理論基礎和人類豢養獵狗相似,把狗喂得太飽,就不好使喚了;如果狗不聽話,不重重責打,狗也會不好使喚。換到人身上來,如果全國百姓都是窮鬼,錢財都在皇帝那裡,那麼控制起來顯然容易得多,窮鬼是翻不了天的。在一個專制國家,典型的特點就是“國富民弱”,這個“國”實際上就等於獨裁者和統治階層,“朕即國家”嘛!老百姓窮得叮噹響,並非他們沒有創造財富,而是他們的財富以各種途徑流進了權貴的腰包。漢武帝的時候,制定了一些政策,比如“鹽鐵專賣”和“酒類專賣”之類,由國家壟斷了日用品的銷售權,商人紛紛破產,政府財富迅速增加。當時有些清醒的儒家知識分子就批評說,天下的財富是固定的,不在民則在官,不能透過剝奪百姓的財富來建構一個虛假的強國。這說明儒家知識分子還是太愚,他們不知道使百姓窮困正是統治者的目的。

劉恆對法家之術可謂深得精髓,那個身為文法吏吳公弟子的賈誼,儘管才華超群,就因為有一點儒家情結,而被劉恆貶往外地;而表面上精通儒家經典《尚書》,骨子裡卻刻薄寡恩的晁錯卻得到劉恆的無比青睞,這些表面上不好理解,實際上都跟劉恆喜愛的法家思想有莫大關係。不任用文法吏,怎麼能把原來朝中的那些開國功臣們治得服服帖帖呢?怎麼能牢固保持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呢?

劉恆可以說是古代皇帝中少有的精明皇帝,其他擅長馭下的皇帝大多還獲得了嚴苛冷酷的評價,而劉恆卻能做到斜風細雨,春風度人,最後以仁厚之名垂於青史,這顯然有著天才的統治藝術。如果我們不對一些歷史細節做認真的分析,簡直會被這傢伙矇在鼓裡。

當然,雖說劉恆信奉法家的刻薄寡恩,可他究竟有些明君的特質,非常懂得從善如流。聽了馮唐這麼一番話,他又猛的拍拍大腿,大聲讚歎道:“好啊!我聽你的。”當即派使者持著節信,馳到獄中赦免了馮唐,復其官職為雲中太守,同時拜馮唐為車騎都尉,主管中尉和郡國所屬的車騎士卒。

小章:第三集

在應付匈奴入侵的同時,劉恆在刑律上做了不少好事,這可能為他在歷史上獲取仁厚的聲名撈分不少。

即位不久,也就是元年十二月,劉恆就下了一道廢除“連坐”的詔書,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