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眼角一挑,心底除了失落之外,倒也並無太大詫異。畢竟,大英之人皆是擅蠱,既是如此,若大英之人所下的蠱能如此容易解開,便也是不太可能的。
是以,幼帝身上的蠱毒,仍得拖著,且也只能等,等國師研製出解藥,亦或是,容傾那裡,能鬆口提及一些有關蠱毒解藥之事了。
鳳瑤靜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隨即滿目幽遠的凝在前方夜色盡頭,“皇上蠱毒未解,終是兇險,即便有柳襄的血撐著,但也說不準何時會出岔子。是以蠱毒解藥之事,望國師多加費心。”
說著,嗓音稍稍一沉,“當初大旭危在旦夕之際,本宮那般跪在國師面前求你,但你終是不曾下山主持大局,但如今,本宮再度求你一次,也望國師定要將此事記掛在心,好心研製解藥。本宮鮮少求人,這也會是最後一次求國師,倘若國師能解得皇上的蠱毒,我姑蘇鳳瑤,定感激不盡。”
冗長的一席話,厚重幽遠,卻又無奈悲涼。
國師神色略微動容,面色也複雜厚重開來,待將鳳瑤凝了片刻,才低沉緩道:“皇上之毒,便是你不說,我也會上心。”
“多謝。”說著,也不打算多言,僅是抬眸掃了一眼天色,幽遠而道:“天色不早,皇上這裡,便勞煩國師多費心了,本宮,告辭了。”
嗓音一落,不待國師反應,極是自然的轉身而行。
卻是足下還未行得多遠,身後再度揚來國師低沉關切的嗓音,“國事雖重,皇上雖憂,但鳳瑤還是得體恤自己,顧好自己。家仇國恨全數加在你身上,無疑是難為你了,自打你隨我上山,我便一直期望著你安然長大,此生無憂,但命運弄人,將大旭沉重的枷鎖附在了你身上,我心有擔憂與心疼,也並非是不願為你分擔,而是我能耐有限,雖能稍稍預測將來,但我也終歸不是神人,不能將後事全然預測極準,亦或是知曉前世今生,為大旭國力出謀劃策。”
這話入耳,聽得出來話語中夾雜的無奈,甚至於,那一道道心憂之意,也起伏濃烈,似是染著重重的嘆息與無力。
鳳瑤下意識停了步,瞳孔驟顫。
縱是心底還殘存著對國師的埋怨與牴觸,此際,竟是莫名的因為國師這句話,陡然間有些龜裂搖晃。
最初下山時,國師不曾應她之求下山護國,她的確是心有恨意,甚至抱怨。遙想當初,她姑蘇鳳瑤自行策馬下山,孤獨淒涼,她是用了全身的堅強與毅力,才讓自己堅韌不拔的挺住,若說當初不埋怨國師,自是不可能的,但如今,時過境遷,生死而歷,是以此番突然驀然回首,倒也莫名發覺,心底的怒意,竟也隨著時間而消散了不少,且此際再聞國師這話,便是心底殘存的怒,也已搖搖欲墜,轟然而倒。
她心口悵惘之至,莫名之中,也卷著幾許抑制不住的複雜與嘆息。待得沉默片刻後,才挺直了脊背,頭也不回的道:“往事已經過了,便也不必再提。再者,命運如此,本宮掙脫不得,國師自然也無可奈何,是以,往日之事暫且不提,我們,僅看前路便成了。本宮雖不喜大旭重擔,但如今之願,也是想費盡一切的讓大旭安然屹立在諸國之中,和平盛世,是以,未有什麼為難不為難之意,本宮不過是在做自己該做之事罷了,但若得國師心疼與關心,本宮,自也是……欣慰的。”
她嗓音極低極緩,語氣中夾雜的嘆息與悵惘之意並未有意壓制。
卻是這席話落得國師耳裡,竟令他心湧澎湃,著實是寬慰之至,卻又對眼前這女子越發的心疼關切。
是了,往事過了便過了,自然也無再提的必要。終歸是不好的記憶罷了,既是她能放下,他心底一直壓著的石頭,自然也能扳開推遠,從而讓他能好好的釋然一番了。
“萬事萬物皆有因果,你心懷家國,往日,能等得償所願。”
待得沉默片刻後,國師幽遠厚重的出了聲。
是嗎?
鳳瑤瞳孔越發一縮,眼中有沉色滑過,則對國師這話並非相信。倘若她心懷家國,滿身仁義能得命運優待的話,那她姑蘇鳳瑤便也不是如今這滿身狼狽的姑蘇鳳瑤了。
是以,命運不會善待她的,她也只能用盡全力的去與命運周;旋,甚至博鬥。
多說無用,鳳瑤僅是按捺心神的朝國師隨意點了頭,足下也開始緩緩挪動,繼續踏步往前。
身後沉寂,夜風幽涼,國師的嗓音再未揚來。
待抵達鳳棲宮時,微微的宮燈裡,那滿身頎長修條的許儒亦仍舊是立在偏殿門外,正揚臉朝她這邊觀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