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千盼萬盼,終是將長公主盼來了。微臣知曉,長公主終還是會記起微臣的。”花謹雙眼發紅,強行壓制著情緒,咧嘴朝鳳瑤道了話。
此番萬事皆已經歷,突然再見,一切早已是時過境遷,全數大變了。鳳瑤心中只覺得悵惘,覺得悲酸,待沉默片刻,忍不住朝花謹問:“後悔了嗎?你若不衝動,仍還是大旭京都的瑞侯,高門望族,富貴榮華,何必承受這些苦痛。”
花謹苦澀的搖搖頭,“微臣,不後悔。這些所有的苦痛,都是微臣的成長,也是微臣此生之中的寶貴經歷。微臣不後悔來這兒,不後悔腿殘,不後悔任何,微臣也不是衝動,只是去憑著性子轟轟烈烈的追求了一回,真真正正的為自己膽大的活了一回,如是而已。”
是嗎?
鳳瑤深吸了一口氣,“你倒是看得開。”
花謹苦澀笑笑,仍是在強行按捺情緒,也不打算就此與鳳瑤多言,僅道:“寒舍已備好了薄茶,長公主與攝政王可願進去坐坐?”
鳳瑤點頭,緩步往前,整個過程,都沒有朝花謹身邊立著的尉遲雪蠻掃去一眼。
卻是與顏墨白剛剛朝前行了兩步,那尉遲雪蠻竟再度出聲,“墨哥哥。”
顏墨白似如未覺,繼續往前,鳳瑤眼角一挑,終是主動停了步子,徑直回頭朝尉遲雪蠻望去,則見那尉遲雪蠻竟無聲無息的哭得梨花帶雨,那雙眼裡盈滿了晶瑩的淚,我見猶憐,只是,她臉上有兩道傷疤,傷疤並非猙獰,但終究還是破壞了她滿臉的清秀與靈動,甚至她那左臂的袖子,正隨著風盪漾,極是詭異突兀。
雖是可憐之人,只可惜,哭得梨花帶雨,那雙滿是淚水的眼睛直直的將顏墨白盯著,著實讓鳳瑤心生牴觸。
“雪蠻姑娘,好久不見了。”鳳瑤慢騰騰的出了聲。
只是這話落下,尉遲雪蠻似如未聞,整個人痴痴的將顏墨白凝著,竟無半分反應。
花謹低低的垂著頭,無波無瀾的朝鳳瑤再道:“請長公主與攝政王入院去坐。”
鳳瑤順勢朝花謹掃了一眼,不再耽擱,繼續往前,整個過程,顏墨白都未回頭,僅是極為細緻的將鳳瑤扶著,再度踏步。
待入得院門後,鳳瑤與顏墨白便徑直往前,最後坐定在了竹院主屋的軟椅上。
這座竹院並不大,主屋也非寬敞,且屋內擺設也極為簡單寒磣。
鳳瑤轉眸朝屋內四處打量,則是這時,花謹已被人推著入了門來,那尉遲雪蠻也正跟隨在後,鳳瑤正要朝花謹寒暄幾句,不料未及開口,花謹竟突然用柺杖支撐著身子從輪椅上起身,卻是身子太過脆弱瘦削,整個人驀地不穩,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強行咬牙,滿面都痛得發紅,卻是強行忍耐一聲不吭。
立在一旁的尉遲雪蠻的侍衛也似見怪不怪,滿面淡定的往前,抬手便要略是粗魯的將花謹扶起,花謹則如突然發瘋般伸手朝那兩名靠近的侍衛打去,待那兩名侍衛妥協走開,他才停下手中動作,抬手朝鳳瑤悵惘悲涼的道:“微臣離開京都數月,已是許久不見微臣的老父親了。微臣雖不後悔往日做過的所有事,但如今,微臣終還是想歸得京都,從此長伴在家父身邊,了卻殘生。經歷得太多,便也知曉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微臣心智已然成熟,也無任何磅礴心思了,如今,微臣只願隨長公主回得京都,回得瑞侯府,回得家父膝下,徹底的,做個平靜安穩之人,無波無瀾,也,無慾無求,求長公主與攝政王,成全。”
他一口氣便說了這麼多話。似是這些話在他心裡藏得太久,憋得太久,此番突然全數說出之後,他整個人竟是大鬆了一口氣一般,整個人都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卻勾起了釋然的笑容。
鳳瑤滿目複雜,深眼將花謹打量幾眼,便將目光落向了尉遲雪蠻。
尉遲雪蠻似也被花謹這話驚住,愕然的朝花謹望來,卻是片刻之際,便回神過來,勾唇涼薄的冷笑,“滾!你滾吧!你早就該滾了!我尉遲雪蠻身邊從來留不得你這般無用之人,你早點滾回大旭去,我也能省幾顆糧食!哈,哈哈哈哈……”
花謹不為所動,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癱在地上,面色也無半分起伏,似對尉遲這般這番惡語見怪不怪。
鳳瑤終是看明白了。
這麼久,花謹為了尉遲雪蠻斷了雙腿,破敗至此,竟也不曾真正得到尉遲雪蠻的心意。且尉遲雪蠻當初本是有孕,如今一見,她卻下腹平平,且院中未見嬰兒,更也未聞嬰兒的聲音,是以,尉遲雪蠻當初懷的那個孩兒究竟如何了,此際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