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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邊的碎玉石間隔著銀珠子串成,用細棕繩編了花樣兒,鬆緊環應是被那蠢狗蹭掉了。楚鄒便叫小順子給自己弄了條同色的繩子,又用香楠木給她在尾端磨了兩個木珠子,這般墜上去就不怕再掉了,還顯得更好看。

他練字疲累時將那珠子捻在手心,淡淡的冰柔,這感覺像什麼?就好像從前在聖濟殿裡寫字,那小太監滿目崇拜地貼著他的手背站,臉蛋軟乎乎、撥出的氣兒也柔乎乎,生怕他一個錯神不把字寫歪似的。

熬一個通宵才磨好,滿心期盼又惴惴地等待她來拿,但她也沒來。他心中便又升起那股隱匿的自我卑棄,想她如果不是小麟子,說不定也如宮人一般暗裡鄙薄自己——為了太子之位陷害母后遺下的幼弟,干涉父皇的後宮,枉殺朝臣……更與小太監。那骨子裡打小自帶的芒厲,又叫楚鄒非要再見陸梨一面,是與不是總要把答案弄清楚。

但陸梨卻是真的不來了。

老三在五月二十三那天回了王府,進宮來抱孩子,順道過了鹹安宮一趟。在京郊別苑照顧王妃一個多月,看起來清減了許多。那十九歲的面龐瘦削爾雅,兩歲的楚恪趴在他肩頭上抹眼淚,他就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小脊背,臉上都是憐愛與奔波的倦憊。

見了楚鄺一面,兄弟二個也沒什麼話,孩子哭累睡著了,楚鄺迷迷糊糊逗弄兩下。楚恪也不識得楚鄺,楚鄴便照常問了幾句傷勢就走了。

到楚鄒這裡時楚鄒正在練箭,修頎的身軀顯得沒精打采,楚鄴看一眼便曉得了他有心事。告訴楚鄒說父皇又瘦了,聽說整夜裡咳嗽,一直都是錦秀在身邊照顧。今歲北京城天氣熱得詭異,反倒南京那邊時有下雨,便是父皇真的有心移駕南都,這京城裡莫非叫老二與貴妃坐鎮麼?你倒是真想償還你小九弟。

他慣是個柔軟心腸的爺兒,叫楚鄒把狗給自己帶出宮去養,莫要再給父皇添氣。楚鄒沒應,想起記憶裡父皇清展的背影,心下微微湧起痛苦與酸澀。只問了一句“那天你說的那個宮女呢?”楚鄴才見兒子,這會兒可不曉得他心裡惦記了啥。還以為他寧可找個宮女下臺階,也不肯把那“小麟子”送走,只無奈道一句“被貴妃要去了,怕是暫時不好弄過來,要麼再換一個?”

楚鄒想起陸梨那討喜的模樣兒,心裡就打了個咯噔沒說話,也沒叫老三把狗領走。

後來便養成了個習慣,只要那扇掉漆的宮門有動靜,便抬眼望那邊看。

幾日下來,下頜上便長了青茬。月底剃頭的老劉師傅拎著箱子晃悠悠進來,身後跟著被調到剃頭差事上的小太監王根生。老劉叫王根生拿廢太子爺的腦袋試刀子,一個頭剃下來,便見楚鄒眼睛往門那邊看了三四回。也是奇了怪,這位爺從十四歲起就像個死人樣,宮牆塌了也沒見他抬眼皮。現如今倒是回了魂了,一隻壁虎都能叫他分個神。

給主子爺剃頭刮臉可是件人命關天的大事,王根生頭一回操刀子,一個頭理下來就溼了半身汗。轉頭去找劉廣慶一說,劉廣慶最近在延春閣裡給皇七子當差,皇七子不得寵,住的院子邊上全是一幫太監。話一傳出去,廢太子爺精神怕是愈恍惚了,神神鬼鬼哩,鎮日個魂不守舍陰晴不定,剃個頭都坐不穩。

聽到皇帝的耳中,那批閱奏摺的筆墨便在中途頓住。康妃錦秀瞅見了憂心,忙叫給傳個御醫過去看看,不說還好,說了楚昂的臉色便愈加陰慍。那小子的秉性他又豈會是不懂,順者昌,逆者亡,骨子裡帶出的鋒芒,眼目深處有常人沒有的堅毅。打小小就愛使淘氣,怨他拖著沒讓母后進宮,私底下偷吃糖麻醉著那份叛逆。封后大典過後的那天晚上,大半夜光著腳板兒爬到他榻上,稚著聲兒說:“我前回偷吃糖了,我故意的,見著了母后今後我改了。”

用手指頭摳著他的被子親暱,那時才四歲。那時的他是多麼珍視這個兒子,而這個兒子又是多麼的崇仰他。

……怪他自小太放縱他任性。

楚昂便不說話,他是為什麼把楚鄒圈禁在鹹安宮裡的他最清楚,是因著楚鄒忽然日漸一日的逾越與反叛,更還有後面的那一幕。楚鄒做出那一幕亂了常綱之事,大意不過是為了報復他與錦秀,說甚麼精神恍惚都不過是個託詞。楚鄒不知悔改,楚昂亦不會再次心軟,便叫他把苦吃透。那是楚昂答應孫香寧的約定,是為大奕王朝的後儲之力,位子留給他老四,卻斷不能如他現今這般的性子繼續而為。

他便不說話,只是起身走去龍榻邊,夜已深,錦秀便替他寬衣解帶傾心服侍。她在他眼中始終是除卻自己便一無所有的婢女,他在她這裡可得著放鬆與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