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預備動身了。討梅和小翠打扮花枝招展地坐在車篷裡頭,每人手裡抱著一個大包袱,小榛子過去拉緊門簾,喊一聲“走著”便坐在了車轅上。
“駕!”楚鄒便執手扯拽韁繩,雙腿在馬腹上用力一夾。那天的他髮束白玉冠,身著墨藍緞的銀絲纏枝底團領袍,背影筆管條直地端坐在馬背上。要是給宮裡頭的老人瞧見,只怕又要說他像當年入宮繼位的裕親王了,鼻子眉毛眼睛臉龐神情都像。
陸梨輕輕地喘著氣,站在宮牆後一目不錯地盯著楚鄒。楚鄒似是心有靈犀,忽而回頭掃過來一眼,卻看到大槐樹下站著的楚鄎,便漠然地咬了咬下唇,頭也不回地出了長長的甬道。
楚鄒自那個晚上被小九撞破之後,就再也沒來找過陸梨。陸梨在他走後的兩天,曾有從小僻門裡回過鹹安宮。人去屋空的春禧殿裡,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瀰漫著一股經年陳樸的味道。
屋角的大浴桶子依然擱置著,從雕花的轉門繞進去,他的右寢屋裡被褥疊得整體的一長條,底下是兩顆方枕頭,一顆邊緣怎似還沾著一絲土塵,上面還有兩根女人的頭髮。
她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與小翠她們兩個動過,莫名的心裡便有些泛酸。
去到他的鐵力木桌案前坐著,筆墨硯臺有條有序地盛放在桌角,上面還鋪著一張未盡的水墨畫。看久了,好似都能依稀看到當日被他箍在宣紙上,一下一下地用著力。
陸梨抬頭看,果然便看到他掛在影壁上的《春美圖》,那麼安靜地懸著,光影下那水流脈路清晰,無聲詮釋著當日多少愛戀。楚鄒沒有把這張圖帶走,應該是決意地了斷了吧,到底四維禮義廉恥束縛著人,他可以不顧,可不能不顧小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