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這樣看著只叫人悲哀。
眾人噤聲,抬眸望過去。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然後沉重地想要支起手來,但是失敗了。
萬禧皇后示意,太醫連忙施針下去,久久的,他才說出來一段話:“朕繼位二十六載,二十六年間事事躬親,夜不成眠,勤勉朝政,奈何天不憐眷,弱體難支,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責也。弟裕親王楚昂,恪守君臣本分,矜矜業業,可堪重擔。朕去後……咳、咳咳咳……朕去後,內閣眾臣須得傾心輔佐之,以將太…祖太宗之基業,繼續發、發揚光大……”
此時的隆豐皇帝神思很清明,他許是知道自己為時不多,已在這昏迷的時間內把諸事權衡清楚。
齊王雖與自己同為許惠妃所出,但年紀最幼,且性情直爽,擅打殺而弱智謀。若扶他上位,諸王必定難服,屆時一定會把裕親王推出來,大奕要亂,自己將愧對列祖列宗。
而如果扶裕親王,以裕親王這些年謙恭隱捺的性子,看在自己多年對他厚待與臨死前禪位的份上,至少會對齊王網開一面,並保諸王安分……何況這帝位,即便自己再不承認,原本也是應該屬於他楚昂的。現下還了他,將來史冊上也能給自己多留一點英明。
隆豐皇帝說著,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分明偏殿那邊的僧人還在“靡靡摩摩”地唱,怎麼感覺整個寢殿內卻異常安靜,只餘下他的呼吸聲。
一下一下揪著人的心,生怕忽然就斷了。這和情…愛、和君臣沒有關係,是天子之尊於天下世人的承託,託不住,天就要塌。
萬禧凝著皇帝依舊俊朗的側臉,眼淚掉下來。用力咬住顫抖的唇,紅著眼眶站起來走到外殿。
“奉皇上旨意……即刻就出宮接人吧!”她的語氣裡有隱匿的怨,攥了攥寬大的綢袖,又狠聲道:“傳令皇城禁衛軍恪守四門,今夜任何人不準出紕漏,違者拿命是問,連坐罪責!”
大太監張福諾諾地應了聲:“奴才遵旨。”弓著腰急急地踅下臺階。
這邊廂繼續施針的施針,煎藥的煎藥。
養心殿外跪了長長的一地,六宮妃嬪哪裡敢離去。夜,滲幽幽的,如同她們的命運。
大奕王朝有嬪妃殉葬之禮,今夜之後慘淡淒涼。
唉。張太監看了一眼,嘆口氣出去了。
“駕——”
十幾騎駿馬在夜色中匆匆趕往西亭子街的裕親王府。
這會兒已是丑時過半,街上打梆子的又敲了幾聲,空蕩蕩幾無行人。
西亭子街清悄悄的,這條街上住著先帝留下的幾個皇子,裕親王是先太后嫡出,其餘的肅王、慶王等都不是。
幾個王府沐浴在藹藹的夜色中,但今天晚上恐怕沒有哪一個府上的主子能夠睡得著。都在宮中布著眼線,這樣大的變故他們哪裡會不曉得,恐怕各個都在心裡打著怎樣的算盤。
果然,老太監張福帶著十幾名禁軍護衛剛下到王府門前,裕王府漆紅大門上的獅子銅鎖就見晃了晃,大門吱嘎開啟。
管家太監何榮碎步疾疾走進正院,裕親王楚昂隨後披著衣袍趕出來。
是個二十八…九的謙俊男子,五官約莫和皇帝有幾分相似,都是楚氏皇族的清貴與冷淡。拜了一拜,叫家僕擺上香案,張太監也不多廢話,念起諭旨。
“……臣弟惶恐,豈堪聖眷!”裕親王雙手很沉重地接過明黃的聖旨。
隨後那屋子裡便傳出來年輕婦人的哭啼,身影漸近,端莊婉秀,姿容賢淑。
嚶嚶泣道:“王爺,此事萬萬不可,你再去宮中求求皇上……”
被他喝了一句:“婦道人家懂得甚麼。”
嘴上呵斥,自己的臉上卻不見得有歡喜,叫張福道:“有勞張公公,容本王前去換件衣裳。”
“王爺不必多慮。”張太監將他目中悽色收入眼底,不由暗自腹誹,也難怪皇上臨死前這樣託付,別個王爺恐怕不知道多麼巴不得呢,也就是他裕親王夫婦,寧守著自家王府過小日子。
心裡這麼想,面上卻無動靜,勾著腰站在院中央的一棵青松下等待。
後院守夜的太監已把房門開啟,點了一盞昏蒙的燈。黃花梨嵌雲石羅漢床邊跪著十歲的郡主和九歲的大世子,床上睡著個小男孩,約莫四歲上下,半夜裡把褥子踢開,露出來豐俊可人的小模樣。
三個皆為裕王妃所出。
其餘的偏院裡陸陸續續也點起了燈盞,傳來幼兒的嚶泣,那是側妃張氏與通房殷氏生下的庶子庶女。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