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坐下慢慢說,有你這麼做客的嗎?”
蕭溢茗指指對面的凳子,看到唐鶴齡不好意思地回來坐下,這才解釋道:
“這幅書法是但先生去年送給我的,那天我應邀到日本人冢源次郎家裡做客,也就是鼓樓街口的那個日本洋行,沒想到但先生和重慶同盟會的楊庶堪先生也在場,大家聊得tǐng愉快的
“喝完酒後,但先生雅興來了,在那個冢源次郎的鼓動下揮毫醉書,送我‘路遙知馬力’五個字,楊先生接著題跋,嘿嘿!但先生的字雖然在功力上較楊先生略遜一籌,可筆畫中金戈鐵馬之勢躍於紙上,你能感悟到嗎?”
唐鶴齡呆呆望著蕭溢茗:“你到底是不是……”
蕭溢茗把酒杯遞給他:“別瞎猜了,我不是你們同盟會的,楊先生和但先生之所以送我這幅字,是感謝我幫忙放掉了被捕的幾十個同盟會員,僅此而已。來,喝一杯,見過你一百回了,沒和你說過一句話,也從沒和你喝過酒,今天一下子全補回來。”
“小哥請!”
唐鶴齡雙手捧杯,與蕭溢茗輕輕一碰,豪爽地仰起頭一飲而盡,然後亮出杯底,沒有半點兒含糊。
蕭溢茗高呼一聲“痛快”,一口喝完半杯酒,也亮出杯底,兩人對視片刻哈哈大笑,放下杯開始拿起筷子,邊吃邊談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
蕭溢茗詢問唐鶴齡的爺爺奶奶身體如何、他爸爸的書店生意怎麼樣?唐鶴齡問蕭溢茗為什麼要從軍?為何華西公司能夠如此飛速發展壯大?
兩人一問一答,直到一瓶酒喝乾有了醉意,心中有事的唐鶴齡連忙搶過剩下的那瓶酒收起來:“小哥,不喝了,今天來是想小哥為我解huò的。”
“你有什麼huò要解?”
蕭溢茗示意唐鶴齡把酒瓶遞過來,唐鶴齡不為所動,蕭溢茗惱火地說道:“我不讓你喝還不行嗎?我自己喝,沒喝夠呢,幾天晚上睡不著覺,不喝點兒真tǐng不住了。”
唐鶴齡只好把酒瓶還回去,看著蕭溢茗自己倒酒,忍不住問道:
“小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們成都同盟會不是革命者?你所理解的革命者又是什麼樣的?”
蕭溢茗喝下半杯酒,放下杯子長出口氣:
“鶴齡,老實說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而且我並沒有說成都同盟會不是革命者,而是說,你們這些學生會員包括成都同盟會的幾個負責人,都不是真正的革命者,至少不是合格的革命者……
“這話說得舌頭有點兒大,這麼說吧,你們到現在仍然沒有一個明確的前進方向,更別提擁有合理的切實可行的革命手段和組織方式了。”
“我們怎麼可能沒有明確的方向?我們當然有方向,那就是要推翻腐朽的滿清暴政,用鮮血和頭顱喚醒麻木的民眾,建立一個由人民當家作主的新共和!”唐五麟jī動地辯解道。
蕭溢茗點點頭:“那你告訴我,你所理解的滿清暴政都有那些內容?還有,你再告訴我,你們同盟會的各級領導人包括孫中山和黃興等人,他們是什麼出身?同盟會裡的絕大多數人又是什麼出身?他們所代表的是什麼人?是否能代表佔全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農民和工人的根本利益?”
“你……”
唐鶴齡噎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蕭溢茗的問題,一時間茫然無措。
蕭溢茗耐心解釋道:
“我知道你的困huò,我也經歷過這樣痛苦的思考過程,特別是這兩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有一天會思考這些問題,也從來不理會什麼政黨、什麼革命,可是,當我和我的親人們切身利益受到威脅時,我才不得不思考,於是這兩年我到處託人找來各種哲學和政治方面的書籍,每天晚上不停地學、不停地想,把書中一個個觀點拿來和現實社會相對照,慢慢我發現,任何政黨都是某個階級的利益代表,從一個個蜚聲天下的偉人身上,都能看到他所代表的利益階層,比如法國的拿破崙、德國的俾斯麥、美國的林肯等等,還有中國的孫中山和黃興,都脫不了這種本質。”
唐五麟驚愕地問:“你意思是說,孫先生他們代表的只是部分人的利益?”
蕭溢茗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孫先生的政治主張還是比較先進的,至少是目前的中國,他的主張是最進步的主張,雖然孫先生他們發動的一次次革命都以失敗告終,但不能因此而否定他們政治主張的合理xìng!
“但是,我從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失敗中也同樣發現,他們之所以失敗,並非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