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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日頭極烈的時分,大怒的鄭嵩倉促迴鑾,同時下令將整個鮮卑使團磔刑示眾,懸屍東市。

“南皮侯,那個南皮侯是什麼人?!”宣室殿裡,鄭嵩氣得掀翻了御案,“朕原以為荊揚的孫望、袁琴那些亂黨不過是幾個農人,這回倒好,拉出來一個天潢貴胄不說,還串通了鮮卑人!”

殿下文武分列,文臣們無不戰戰兢兢,面面相覷,推搡了好一會兒,才由宗正站出來道:“臣斗膽,回陛下,那個、那個南皮侯,原就是個、是個農人……他大概祖上確是靖朝的宗室南皮侯,傳到他這一代,爵位既廢,田宅也賣了個淨盡,不知怎的,就和亂黨勾搭上了……”

鄭嵩氣極反笑:“竟是這樣?!前朝的宗室枝枝蔓蔓數十百人,難道每個人都要起來反一次?!說來說去,最聽話的反而是安樂公了?!”

“陛下高瞻遠矚,有安樂公在,也不必怕他一個南皮侯。”太史令捋著鬍子道,“臣以為,此時正當傳告天下,顧氏如有真龍,也只有安樂公而已,而安樂公的天命,早已傳於陛下了!”

鄭嵩的手在發抖,約莫是老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好。”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朕會找安樂公談談。”

☆、第11章 向時月色

顧拾接得旨意來面聖時,已是深夜時分。

這一道旨意驚動了睡夢中的安樂公邸。雖然阿寄是被賜給了他,但這晚她卻仍是送完晚膳後便去了外院。當張持來傳旨,顧拾接旨而出,她便站在院落的迴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長衣,怔怔地看著他遠去。

她那樣會冷的。顧拾在心中想。這天已入秋了,他要早些回去,去看看她……

這若是新婚,那今日才到第二日而已。他心中無端地浮躁,甚至對鄭嵩都沒了揣摩的興趣。

一直以來,他只是恨著鄭嵩;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不那麼在意這件事了,不是不恨,只是被更重要的東西佔據了心神。

走過一重重明亮的燈幕,未央宮裡輝煌的燈火令他有些怔忡。即便是雒陽南宮,也沒有這樣恢弘的景象。

鄭嵩坐在殿上,正倚著憑几小寐,張持大聲通傳了兩次,才將他倏然驚醒。

他老了。

這是顧拾第一次有寬裕的時間認真地端詳他的仲父。當他剛即位的時候,鄭嵩還是個剛剛平定了宮中譁變的英雄,是人心所向的周公聖人,抱著襁褓中的小皇帝在卻非殿聽政……

一晃十五年過去,人事全非,在這亮如白晝的未央宮裡,過往的痕跡是一丁點也沒剩下了。

鄭嵩看了他很久,淡淡地笑了一笑,“你長得愈發像你的堂兄了。”

顧拾的堂兄便是孝衝皇帝,是顧拾之前,靖朝的最後一位皇帝,也是許多人口中的“先帝”。顧拾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而後抬起頭,嘴角微勾:“臣永遠也比不上堂兄。”

鄭嵩點頭,“不錯。你永遠也比不上他。”他想了想,又道,“因為你比他聰明。”

顧拾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微笑。

少年已經成人了,身軀修長而微瘦,穿著一襲兩袖清風的儒衫,峨冠博帶,風度翩翩,一雙桃花眼卻略顯出陰柔的邪氣。鄭嵩看得出了神,曾幾何時,自己也是穿著這樣的衣裳,走在雒陽的兩萬太學生中間……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個受著黨錮的文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僚被宦官們掠走殺害……

四十年光陰如夢,人生真短暫如泡影,而王朝又何嘗不是?

“你堂兄當年找朕入雒陽平叛,你說,是對是錯?”鄭嵩緩緩問道。

顧拾笑道:“從我堂兄而言,自然是錯;從陛下而言,自然是對。”

“從你而言呢?”

顧拾的笑容好像是掛在臉上的:“臣當時還未出生,哪裡知曉對錯?”

鄭嵩乾啞地笑了一下,老人的笑聲在夜中聽來頗有些可怖,“朕二十歲的時候,在雒陽太學,同諸生高談闊論,激揚文字,恨不能一舉肅清了宮中的閹黨,還天下一個太平;朕四十歲的時候,已遭遇了兩次黨錮慘禍,逃亡北地,蒙天恩得了一支軍隊;朕五十歲的時候,你堂兄給了朕一個機會……”

“他讓朕殺盡南宮閹人,朕殺了;他讓朕自棄名爵,朕也棄了;他臨終的時候同朕說,要朕擇賢立一個顧氏的好皇帝……朕只是這一件事,沒有做到而已。”鄭嵩看向階下的少年,“你不是顧氏的好皇帝。”

顧拾並不辯解,“臣出生邊鄙,自非天命所歸。”

“天命?”鄭嵩笑了,“天命算什麼東西?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