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認出那是他十四歲那年,於行軍途中所見過的,元妃所生的公主。
柏香鎮陳氏一族的婦人們,族規禁令不準出村,所以比任何地方都希罕貨郎,一眾婦人將他與安敞被圍在中間,半路劫來的貨擔上還有前任貨郎身上死時濺上的血跡。
陳安實笑著問如玉:“想買什麼,胭脂還是水粉,你隨便挑,我都替你買得。”
她穿著一雙黑絨面的布鞋,於一眾土黃黑的鄉民中間,才十二歲的小姑娘,用美來形容也是褻瀆,她是饒水河畔的天之神女,是天帝的女兒,單純溫善如鹿一雙眼睛牢盯著他,穿過人群向他走來。
貨擔上那劣質的胭脂水粉,她一樣樣摸過,最後揀了一隻頂針,套在拇指上試了試,又選了一把錐子,伸出玉白的指尖蹭了蹭,最後翻到一包黑油紙包著的銀針,總共選了這幾樣。
人群中有個婦人笑著說:“瞧瞧,柏香鎮來的嬌小姐要學著作針線了,連柏香鎮的嬌小姐都能呆得,你們可不能再嫌咱們這陳家村苦寒了。”
如玉笑了笑,將那隻頂針套在細細的食指上空晃著,轉身對陳家實說:“哥哥你瞧,比戒指還好看呢!”
那是十二年沙場之後,沈歸第一次直觀體會宿命與輪迴。她的家,她的國,她本該擁有的一切,他也曾參與了那場毀滅,天真,單純,本該錦衣玉食的公主落於農家,笑著揀起她人生中第一枚安生立命的頂針,還是經自他的手。
出村子的時候,他與安敞自埡口而上,要往深山中去。她就站在埡口,笑望著他與安敞,他經過時,低聲說:“貨郎,山後那林子裡,瞧見否,兩棵紅彬相夾的地方便是正道,出去再繞兩里路就能到柏香外埠的。”
在他們回頭,經過她身邊時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