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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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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雨雪消潤,丫丫從昏迷中漸漸睜開眼睛,馬腹仍還溫熱,她並未凍僵,只覺得脖子痠痛無比,一陣腳步深沉,黎明天色中,一個穿著皮裘襖,面蒙黑布頭垂裘尾的男子在遍地屍骸中無聲拿刀戳著,但凡何處稍有動靜,便是噗呲噗呲手起刀落的悶響。

她隱約想了起來,救過她命的二少奶奶帶著她出京,說要幫二少爺一個大忙,而後半途巧遇寧王趙鈺。二少奶奶整個人與原來都有些不同,與那趙鈺打情罵俏,興沖沖要同赴邊關,可是走著走著,趙鈺就遭了伏兵。她自幼生於亂中,最知道如何討生,於是趴在一匹馬腹下裝死,最後卻被檢視戰場的異族人當頸一掌,真正拍死了過去。

她熬過了一回死,可是這人又來了,這一回,她怕是熬不過去了。

那人腳步沉沉踩破凝了一夜的雪,一步步走過來,她能感覺到雪沐子撲在自己的臉上,冷,孤獨,絕望,也不知二少奶奶去了那裡,她救了她一命,但這一回,是躲不過去了!

“丫丫!”忽而一聲尖喝,是二少奶奶的聲音。丫丫連忙睜開眼睛,還未抬頭,一支飛鏢將那把沾滿了血的長刀打歪,接著飛奔而來的是二少爺張君,他和那蒙面的異族人纏打到了一處。二少奶奶飛奔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扯拉起來,背到肩上便開始跑。

丫丫連番被如玉救了兩回,趴在她肩上哇一聲大哭,叫道:“少奶奶,您怎麼又回來了,奴婢是您的丫頭,怎麼能叫您揹著,快放奴婢下來!”

如玉仍還頭也不回的狂奔,將丫丫穩穩背在身上:“我當你是妹妹一樣,任誰死,你也不能死!”

終於逃到了背山無人處,如玉鬆手的片刻,丫丫撲通一聲跪到了雪地裡,整個臉埋入厚厚的積雪中磕著長頭,淚雨如注:“少奶奶,奴婢此生此世,也不能忘了您的救命之恩。”

如玉長嘆了口氣,也癱坐到了地上,摸著她的腦袋說道:“咱們出京的事情,遇見趙鈺的事情,說出來不但你死,我也得死,所以,咱們沒出過京,也沒見過趙鈺,至於二少爺,他就是一個垂死的病人,你可明白我說的?”

丫丫連連點頭:“奴婢都知道,二少奶奶好了,奴婢才能好,奴婢與二少奶奶是一體的。”

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而已,也許殺了會省很多事,可是她的生命還那麼長,留下來,只要她懂得感恩,便能一生受益。

從慶陽府回京城,策馬走到去時吃茶那茶窠處,如玉唯見一地霜落的蘿蔔,茶窠卻不翼而飛。非但不翼而飛,她對照著後面遠極處的村子望了許久,究竟看不出來何處曾是有茶窠的地方。

見過一回沈歸,回頭再想天清寺張君與沈歸那一回見面,如玉後背忽而有些發寒。雖說趙鈺一次次相逼,但張君也是早就動了殺機,否則他和沈歸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麼就勾結到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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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軒由賀氏親自坐鎮,所用也皆是自己手下兩個隨了一輩子的老奴,所以瞞的夠緊,風聲一絲兒也不曾外露。回府之後,如玉繼續埋頭於屋中侍疾。

從寧王趙鈺被殺,再到永國府世子張震回靈,歸元五年的十月,噩耗喪事一件接著一件,宮中時時傳來皇帝身體有恙的訊息。

死於異鄉之人不能入府,張震的喪事只能在府外搭靈棚。張君和如玉小兩口被隔絕於竹外軒中,一個繪工筆一個讀書,一個寫字一個磨墨,於外面隱隱傳來的哀樂聲中,相對無言,默默的等待著。

一個皇子的死,是否能完美掩蓋,一座府第,又是否能平安過渡,他們做了該做的,此時也唯有等待而已。

到了回京的第十五天,恰是張震靈柩歸京後的第三天,次日便要下葬,張君裝病仍還不能出門,如玉白日不好出門,約莫四更時分踏雪出了竹外軒,走到靜心齋外,幾處院落門上皆亮著燈,卻也皆是靜靜悄悄,顯然一府皆在沉睡之中。

到永國府正門外,是一條長長的青磚大巷。大雪寒天,這條大巷整個被封了起來做靈棚,守靈的張仕也不知跑去了那裡,靈棚中唯有幾個老僕在打盹兒。

還有老祖母,老父親在世的長子,棺木是不能擺正的,那金絲楠木的大棺斜停於棚中,分外的長,她拈了柱香,給這從未謀面卻又英名鎮世的永國府世子,重重磕拜過,念念有聲道:“大哥,非是欽澤不肯來送你,他的病本來好些了,誰知今日開窗受了些寒氣,又咯起了血發起了燒,你地下有靈,諒他這一回,待他身體好了,他必定往你墳前,親自祭拜。”

靈棚外似有風扇過,忽而一聲冷嗤,如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