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三年前命人打來的這張榆木大床,榫卯嚴楔木料合縫,如今叫他折騰的搖搖欲墜。她等於奶著兩個兒子,白天那個不過吃奶陪著玩也就罷了,夜裡這個才真真叫磨人,似只獵狗又似條狼,吸乾了她,榨空了她,又能用無比的愉悅與泡沫填充她的空膛,一夜一夜,磨人而又難纏,疲憊伴著歡喜。
夜半驚醒,如玉摸到張君一隻手,好奇於他的姿勢,順著摸上去,他握著她的手,卻並不躺在床上,而是柱鐧坐於床側。如玉重又閉上眼睛,細細思量,果真許久都未夢到趙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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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凌晨的涼意,張震進了靜心齋後面的小院。小小一間裡外兩進的屋子,一個小丫頭在外面打著地鋪。他推門而入,無幔的窗子透進模糊的月光,周昭環著小囡囡,縮窩在一張小床上。
張震握過小囡囡的手,一絲涼意,顯然已經退了燒。
周昭在裡側,他觸及她的手時,她明顯一縮。
一個女人可以退讓到何種地步?
他死,為他守節,為他撫育孩子。他另娶新婦回來,跪新婦,一再退讓。新婦投毒要她死,她毫無怨言,甚至還捎話給安九月,要她不必髒手,明天早晨到後院井裡撈她與囡囡的屍體即可。
從一開始的勢在必得,到成親之後的兩廂歡喜,再到一次次無顏以對。張震握過周昭到的手,粗臂環上她們母女,天下之大,這是唯一需要他庇護的人,他卻一再將她們無視。
“欽鋒,咱們合離吧。”周昭並未睡著,語氣淡然。
張震略微一怔:“雨棠,是我虧欠你良多。從今往後,沒什麼花剌公主,你仍是我的妻子。”
周昭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語氣仍舊無比淡然:“你欠我的,今生不必再還,你明日替我書份放妻書,囡囡我要自己帶著,往後一別兩寬,我祝你天遂人願,終究能勝過趙宣,與天同治。”
張震對於那個位置,勢在必得,也自信自己終將可以得到。他道:“你得與我並肩,我才能繼續走下去。”
兩個月前,內廷為如玉設宴。周昭卸光了釵環,當著一眾命婦的面,從妻降為妾。和悅帶著小囡囡出去玩,叫她上樓梳頭,若不為那個巧合,她躲在角落裡偷聽,就不會知道張震與姜映璽之間曾經有過的那一段兒。
曾經往來過的書信,他並沒有燒掉,如今仍還好好封存於隔壁賀氏的屋子裡。她一封封翻過,再透過自己在禁軍侍衛中做侍衛的弟弟周倉,雪泥鴻爪,由蔡香晚那院裡憑空而出的奶寶兒推斷整件事情,從而知曉了朱顏在同羅妤的臥室中誘過張震之後,四月初八狸貓一事。
姜映璽篤定張震到如今還對她情根深重,任憑自己差遣,自己大著肚子不能侍他,居然找出個十五六的絕色小佳人來,想要以色而賄,躲開守密森嚴的禁軍侍衛,渡個兒子進去。
可張震是怎麼待她的?張震將計就計,渡了只死貓進去,若不為趙宣懦弱仁厚,姜映璽的皇后之位,當時就可以廢掉。
第117章 秘藥
所以愛情是什麼?他不愛姜映璽; 也不愛安九月,更不愛她; 他勃勃野心; 只想得到趙宣的那個位置。女人於他; 不過行軍路上偶然落於鞋面的沙礫; 任憑你苦苦強留,也不過那一剎那的緣份。
“雨棠……”
周昭轉身; 閉上了眼睛,那本《大乘本生心地觀經》自枕邊劃落; 張震將它撿起來,翻開書籤所夾之處; 小囡囡一臉的單純天真:“爹; 我們一定會忍的!娘說; 我們要做忍辱波羅蜜!”
忍字頭上那把刀,就這麼毫無預兆的; 插在了張家這位長子,無心之人的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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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彷彿是瞌睡了要來枕頭一般; 次日,如玉就接到了姜後的邀請,要永樂府的兩位命婦入宮。
姜璃珠許是一年多的避子湯吃壞了肚子; 比如玉還小兩三歲,清早起來濃妝遮不住黑眼圈,一臉的睏意,衣服當是香薰過的; 可也掩不住那股子湯藥味兒。
嫁的老丈夫野心勃勃,還有四個得力的兒子,她已準備好取代姑母的位置,如今唯一所缺便是一個能做靠山的兒子,好從張登那裡分一些他對於初一那不知從何而發的喜愛。
如玉與她並不同車,在東門上彼此見了一面便隔車而坐。
延福宮中果真一水兒的櫻木傢俱,天然的淺紅細膩綿密,一廷之中,處處櫻花香氣。姜後生女兩月,膝下四位千金,生了太多的孩子一臉老相。被舊情人耍了一道,一隻剝了皮的狸貓差點將趙宣嚇死,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