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暢爽處終於忍不住一聲哼,猛得睜開眼睛來,卻見月光下床前一雙明亮亮的眸子正定定望著自己。
如玉大吃一驚,反手就到枕下摸出防身的匕首來,顫聲問道:“你是誰?”
“玉兒!方才夢見什麼了?”這味道,這氣息,是秦越,那個說她偷了信的男人。
如玉嚇的坐起來,退到牆角搖頭道:“秦公子,我這裡委實沒有什麼你的信,你放了我好不好?”
“不好!”秦越聲音十分的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是滲人無比:“這個世界上見過那份信的人,除我之外都已經死了,唯獨剩下你一個。若是你再不跟我說實話,那個冤家,你就等不來了!”
他說到那個冤家時,細聲伢氣,學的竟是如玉傍晚於窗前的聲音。如玉搖頭:“我委實不知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信。”
秦越站了起來,於月光下在這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道:“一個能畫工筆,能讀詩書的美人兒,淪落到當街賣畫,可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竟查不出你的來路來。玉兒,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的人?”
如玉橫持著匕首搖頭,披上衣服也下了床,起身替秦越斟了一盞茶:“我是個秦州來的鄉村婦人,因死了丈夫,整天被族中逼著要去給人做妾,無賴之下便從秦州逃了出來,一路到此,也不過是想要拿自己所有的手藝混口飯吃而已。至於秦公子所說的信,我確實沒有見過。”
“鄉村婦人怎可能畫得一手好工筆?”秦越端起茶杯看了一眼,隨即又放下。
如玉一笑:“不瞞公子說,鄉村富戶家的姑娘們,也有上學堂的,不過是你不知道而已。”
秦越自椅背上挑起那件芙蓉色印花紗衣,在空中舞了一舞又丟到床上,轉身走了。
從他方才那番話的意思裡就可以斷定,那怕她傍晚換衣服的時候,只怕他就在窗外盯著,也許不止一夜,這十幾天來,她都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可她竟混然一丁點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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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不必等下午,一早那秦越就來了。他不但自己來,還帶著幾個人替如玉在她擺攤的位置搭起個布棚子來,待棚子搭好了,便坐到如玉身邊,替寫信的如玉打起扇子來。這街上如今左右也都認得如玉,漸漸也知道她不過是個假扮書生的小娘子而已。既有個俊俏公子哥兒站到了身邊,想當然的就以為她是叫這公子哥兒看上了。
如玉生意攤兒擺的正好,猛乍乍叫秦越掃了興,心裡氣的咬牙切齒又不敢狠得罪他,壓低了聲兒道:“秦公子,我不過一個鄉里逃難出來的寡婦而已,在此求份生計,懇請您放過我好不好?”
秦越仍還搖著把摺扇,卻不再說話。他若動怒的時候,眉眼更像張君,倒叫如玉有些心影,覺得他與張君該是兄弟,否則,怎會從身形到眉眼,都如此相似。當然,也恰是因此,她才會在客棧裡一眼就認錯了他,生生替自己招來麻煩。
如玉氣鼓鼓收了攤子,有二十兩銀子墊底,便不再擺攤兒,而是請餘娘子從西京府尹家替自己臨時請出來個聽說原在宮裡做過宮婢,專門給家裡姑娘們教規矩禮儀的婆子,教自己些進退規矩,站姿坐態,以及兩京人的說話腔調,捧茶碗的姿態,吃飯時的禮儀,細到吃蝦吃蟹,就差吃龍吃鱉。就算張君不愛她,寫了婚書便不曾棄她,她為了婚姻的義氣與責任,也得替他長個臉,到了永國府不能替他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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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京城永國府。世子夫人周昭才從婆婆區氏那裡請過安出來,與自家庶妹周燕兩個一道兒走著。周燕嘆了一聲道:“這麼說,張君果真要尚公主了?”
周昭肚子微鼓,人卻還很瘦,一笑道:“可不是嗎,我婆婆這些日子來把能搬動的都搬動了,風聲瞞的夠緊,直到今天才吐了口兒。欽澤就算小時候傻氣,畢竟是嫡子,又還是歸元三年的探花郎,老三不能比的。”
“我還記得他初來咱們府拜先生的那一日,話也不會說,眼神也是呆的,這麼些年過去了,他似乎仍然還是那個樣子。”周燕笑個不住:“不期他那樣的人,竟也能尚公主。”
周昭才進自已院子外院門,便見倒座房前的海棠樹下站著個男子。青衣,背影,瘦而挺拔。說人事非,那知人就在院子裡站著。
周昭轉身給周燕使個眼色,周燕隨即便乖乖的又原路退了出去。張君聞得聲音轉過聲來,拱手叫了聲:“大嫂!”
以他的耳聰,周燕方才的話定然都聽在耳朵裡。但不知是臉皮厚,抑或者涵養好,自小到大,無論旁人怎樣說他,他混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