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板子,暗戳戳使壞的樣子,他全看在眼裡。以此度之,他可以肯定如玉也使過些兒壞。
雖然是在兩眼一抹黑的地方,雖然只聽到隻言片語,但以其冷靜的推理能力,張君已經將這小寡婦在村子裡的處境,並她衝動而行後的後果,全在腦了裡過了一遍。他是個外鄉人,來此又不會長呆,對於這鄉里的汙糟事情,當然不願意沾染太多。
可是方才那老鰥夫言語粗俗放蕩到張君都不能忍。為了一句話就衝進去打他一動,張君自然也不肯幹這樣的潑行,可正如如玉一樣,他也是準備使點兒壞,叫這老鰥夫受點苦。
如玉雖一把推開了張君,卻也仍於黑暗中怔怔立著,不再往外跑。
外面屋子裡那偷完情的一男一女,穿起褲子走了,輕輕關上柴門時,才驚醒了氣懵的如玉。
如今這村子裡的世道漸漸成了個作賊的猖狂無比,好人們還要退避三舍替他們遮面兒。如玉此時覺得疲乏無比,揮了揮手推張君道:“里正大人快去睡吧,奴家也該回家去了。”
張君一人回到那村婦與老鰥夫才偷過情的小房子裡,迎門一股腥膩之氣,忽而就明白了昨夜為何會有這樣一股味道在屋子裡飄著。他雖也有二十歲,早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但因為與心裡愛的那個女子之間幾番蹉跎,雖出身名門又長的俊俏,但到如今還是個童男子。
他本性/愛潔,此時大敞著門,那點破褥子實在難以睡下去,而若不睡,又實在是疲乏不堪,閉眼忍得許久,轉身回到如玉家的山窖裡找了處能藏風的地兒,展開那床錦被,於淡淡的樟腦香中,腦中不停描摹著那撞他滿懷的,小寡婦柔軟的身體,閉眼睡去。
如玉回到家裡,用鍋裡悶的水泡了個桂花瓣兒的澡,躺到了炕上,才咬著指蓋兒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前路與出路來。
明天就是她丈夫安實的頭七。安實與她同歲,原來還考過兩年鄉試,可是前年冬天得了一場重感冒,從此成了個肺癆,熬到今春三月終於熬不過,於六天前死了。兩年的時間,如玉悉心照料著他,但終於也沒有熬過去。
對於安實的死,如玉原也沒有什麼傷心。活著的時候她盡完了自己該盡的心,他死了,於她,於他老孃和弟弟安康都是一種解脫。但接下來她的路,卻是難走至極。
她本是柏香鎮上趙員外家的嫡出大小姐,趙員外富盡四代,到她爹這一代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混到三十歲上死了,而她哥哥趙如誨,好的沒繼承上,父親遺下的毒卻是一樣不少的全沾。如玉大小姐的日子過到十二歲,連番變故之下才落到這陳家村裡。
她也不是沒哭過,沒鬧過。但安實父母待她確實好,好的不能再好。安實也是個老實人,底下一個弟弟,也是個聽話孩子。
家貧不是事兒,能於貧家把日子過好了,才真叫本事。如玉雖生的嬌俏,但為人本分踏實肯幹,雖言行潑辣,但於村子裡卻是身正的不能再正,便是叔伯家的男子們,無事也不肯與他們多說一句,所以這些年身上還從未有過閒話事非。
直到前幾日安實死了,虎哥娘倆虎視眈眈,老皮皮也敢跟魏氏說那種下流話兒,如玉這才感覺到了危機。關於再嫁,自打安實得了癆病的時候,如玉就一直在考慮。她也曾是大家閨秀,有屬於自己的閨房繡樓,有禮教嬤嬤指點行止,有小丫頭奉飯洗臉,最後嫁到這陳家村,卻也是命中無著,該走的一步。
如今她已是這陳家村的婦人,要想再嫁,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由夫家擇婿再嫁,這就得經過陳氏族中族長並諸位長輩們的同意,然後由他們為她擇婿,尋人再嫁。陳氏是渭河縣的大姓,族長陳貢住在柏香鎮中,尋常並不往村子裡來。
再一點,他與渭河縣知縣陳全同出一門,都是虎哥的親叔叔。虎哥與他娘自打安實生病起,就一直虎視眈眈著,立等安實死了,就把如玉接過門去。兩個叔叔一個做知縣一個做族長,如玉但凡放出想要再嫁的口風,他們必然就要捉著將她配給虎哥。
虎哥那人雖面貌還算周正,又生的虎背熊腰一個莽漢,但卻是個半憨子,等閒一句像樣兒的話都說不幹散,更叫他那老寡的娘自幼訓成個軟耳朵,最聽孃的話。嫁到他家去,不用說,不出三天,如玉就要叫虎哥娘那老潑貨給整瘋。
所以這條路是完全行不通的。
再嫁的另一條路,就是由孃家人出面,透過族中將她領走,透過孃家,尋婿再嫁。如玉孃家父母俱亡,如今就剩個哥哥趙如誨兩口子。說起趙如誨,又是如玉另一重的頭疼。她家雖在鎮上,可因為當年被賣的緣故再兼嫂嫂難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