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大人什麼意見?”張君轉身問周野:“此等謀逆之徒,該當何罪?”
從古至今,謀逆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如玉不忍再聽,扶著丫丫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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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福寧殿,她就睡不著了。張君輕輕的進來,又輕輕從對面床上抱走兩個孩子,關上寢宮的門。這偌大宮城中的小小一方天地之中,又唯獨剩他們倆。
張君一上床,如玉便偎了過來,輕聲道:“我聽見你發了很大的火,要我來說,既賊都抓住了,何必生那麼大的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
張君手不老實:“這有什麼可氣的。前朝趙宣雖不算個英明之主,好歹也無大過。若新朝之中連一個忠誠於他的朝臣都找不到,新朝才是真正的可悲之極。”
如玉哼了一聲問道:“那你可將他們全殺了?”
張君一截氣斷成三截吐出來:“殺了他們,豈不成全他們的忠義。我一直缺個十足的理由殺趙宣,所以這回,可以解決掉趙宣那個大麻煩了。”
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解釋,趙宣那洛陽侯府,明日一早起來就可以灰飛煙滅了。
他實則並不生氣,也並不想殺鍾源等人。但他缺一個殺趙宣的機會,所以才會放任那些蠢蠢欲動的前朝老臣們前去營救趙宣,順理成章的,趙宣就可以死了。
但無論周野或者那些前朝老臣們,看到的是一個憤怒,悲痛,恨朝臣不爭最終又斂下怒火,齋心仁厚免了他們死罪的皇帝。
同樣的終點,他一波三折,達成所願還要叫群臣感恩涕淋。這蔫壞蔫壞的王八蛋!
忽而,外面有人輕聲喚道:“皇上,差不多了……”
瞬時之間,張君整個人一僵。不必看臉,如玉就知道他此刻才是真正的惱怒,滿臉脹紅惱怒非常。偏外面那內侍好死不死,又叫道:“皇上,您要愛惜龍體,該起啦!”
“滾!”這一聲高喝,驚的整個皇城中蝙蝠亂走,夜鳥飛騰,就連翹角飛桅上那銅鈴都發出嗡嗡之聲。初一和囡囡俱時放聲同哭,如玉還想爬起來去照應,終是叫張君仍壓回床上。
他從來就不是肯循規蹈矩之人,對著這些侍人們,幾乎是要犟氣一般。帝后一夜,幾乎驚掉外面兩位宮闈局備起居注的宦官們的下巴。
但隨著新帝即位之後日子漸長,宦官們便發現,那一夜御妻一個半時辰的豐功偉績,實在算不得這位新皇帝最怪的怪癖。他入夜便要回福寧殿,要在寢宮批摺子,批摺子還要坐在皇后的床頭。
到張君這一任,蘇靜已經見過四任皇帝了。如此帝后間的相處,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當然,以其老辣的眼光來斷,年紀青青看起來文墨內斂的新帝,內裡是個冷靜老辣,比前朝歸元帝還要果斷理智的性子。
而那位亡遼的公主,新任的皇后,雖不比原來延福宮那位看起來端莊大方又高高在上,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表面溫柔,內裡也是個辣性。而且還將皇帝牢牢攥於掌中,宮外那翹首以盼,想要送進宮來的各家貴女們,只怕難辦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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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知道張震喪的那一日,宮中就已經開始行兇禮了。宰相周野為安陵使,帶兩個翰林學士,御史中丞以及吏部尚書等人進行皇陵的選址,修建工作。
雖說人人稱陛下,但在正式的登基大典之前,張君事實上仍然還是永王。而在敲定大行皇帝的廟號,諡號之後,張君才行登基大禮。這時候距離張震喪去,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
雖相隔不過兩道宮牆的兩座大殿,在登基大典之前,如玉和張君每日也不過匆匆一個照面。雖說每夜他必定會回來,但更多的時候不過是看上一眼,眯上片刻,握握她的手便走。
在祭過天地之後五帝之後,帝於南郊即位,而後自午門回宮,接受百官朝賀。
御璽盛在渾金瀝粉蟠龍的錦盤之中,墊紅紵絲帛,罩紅羅綃金袱子,由宰相周野捧著,交給張君。張君穿深藍色的祭服,戴金冠,俊白的臉叫五□□衽襯著,陽光灑上他玉白的臉,眉鋒輕挑。
相比於張震登基那一日的糟亂,經過一年的規範治理,如今新朝已經井然有序。放眼望去,一重接一重的大殿外,百官皆穿祭服,井然有序,山呼萬歲時無一聲雜亂。兩旁武衛,內侍,宦官,一重重排列開來,彩旗,金幡,御座,朱簷綠瓦,這一刻,張君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果真走到了皇位上。
他拂開五彩絲絛,接過玉璽,忽而勾唇一笑,轉身去尋如玉的身影。
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這東西牽動他二人的因緣,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