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她只是他的妻子,這事兒既如玉不說破,他也樂得一直裝糊塗。
張君先撇開這件事,另問張喜:“夫人那裡的紙,你可拿到了?”
張喜遞來一張裁過的宣紙,張君兩指夾過,在鼻前輕嗅,皺眉道:“這是檀皮稻草生宣,一張至少五百文錢,沒有那家藥鋪捨得拿它來包藥,倒是老爺這些日子在習李冰陽的金書,我記得書房備著許多。”
張喜補了一句:“這張紙,還是老爺自少爺您臥房的地上發現的,他或者當時並未細看,未曾發現什麼。”
隔壁忽而幾聲粘痰帶喘的輕咳,張君立刻起身,拉開木門一看,薄板床上躺著個眼晴圓圓,約莫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手捂著嘴,正往下吞嚥著咳嗽。不用說,看那病怏怏的樣子張君就知道肯定是區氏給的。
丫丫悶睡了一整日,此時見門上站著個寒目森森一臉不耐煩的年青男子,憑他的穿著也知是這院的男主子。她雖聽著些私話兒,可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完全扯不到一處。欲要辯一句,也知自己出口只怕會越描越黑,整天被撕來扯去賣到這一家又賣到那一家,好容易尋著一床薄鋪蓋睡得一個好覺,卻聽了不該聽的話。
一念而起的殺機,再一念想到如玉,張君輕輕掩上門,終究,放了這小丫頭一命。
洗過澡回到臥室,足足奔波了四五天的張君已是疲於奔命,他怕要驚醒如玉,輕輕側躺到她身側,歪著腦袋在她肩膀上,那股熟悉而又甜膩的桂花香氣,此生再沒有過的安心與舒適,可又伴隨著隨時要被人奪走的絕望與恐懼。
她在西京一個月,又在這府中息養了許多日子,比之陳家村時,又不可同日而語。畢竟那時候風吹雨淋,面板也不及現在白皙,身體也沒有如今的細膩溫滑。
當初也不過一個小鄉婦而已,他之所以娶她,千里路上接她,也不過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她那小婦人狹促的機智或能敵過區氏的刻戾,可自從娶了她,睡了她,帶她回府,這一步一步,他自己淪陷進去,不敢想果真昨夜她喝了砒/霜一嗚呼,自己此生要如何收場,只覺得彼此並肩而躺的每一刻都珍貴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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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月的酷暑中偷了半個月的懶,神仙一樣自在了半個月,轉眼就要入八月了。
隨著如玉終於肯出門,丫丫得了幾味藥吃也熬過了這半個月,竟養好了病,能到近前伺候。
賴了半個月,終於還是賴不下去,要給區氏站規矩去。早晨兩人起的一樣早,如玉無精打采叫秋迎替自己梳著頭髮,一想起要應付張君老孃,整個人都不好了。張君終於等到秋迎走了,幾乎是低聲下氣的怏求:“你去熬得片刻,我即刻就來,解救你。”
他也知道他娘難對付,小心看著如玉的臉色。
如玉眼皮都掀不起來,甩甩搭搭出了竹外軒,一出竹外軒立刻挺背收胸,斂步而行,表面姿態做的足夠好。
入秋早晚天涼,她在褙子外罩了件無領交衽長襦衣,帶著丫丫進了靜心齋。她來的最早,著丫頭通報過,說是夫人還未洗涮完畢,便只能站在簷廊下靜等。
不一會兒周昭挺著肚子,與蔡香晚兩個前後腳也來了。三個兒媳婦依次排於廊下,天才透亮,晨光泛白,屋簷上兩隻畫眉嘰喳個不停,丫頭們水出水進,亦是忙碌個不停。
不一會兒姜大家來了,髮髻挽的油光明亮,青褙白裙,行步生風利利落落,見周昭帶著兩個小的見禮,不過眉眼一夾略點點頭便進了屋子。
不一會兒,屋子裡傳出一聲喝:“什麼?和悅公主果真點頭要嫁老三?那可是個庶子。”
蔡香晚十二幅的闊裙下蓮步輕點,轉身就移到了東窗下,撥簪逗著鳥兒,側耳卻是暗聽。區氏的聲音太大,不必如此費周章,周昭與如玉兩個都是聽得到的。姜大家說了些什麼,區氏喘著粗氣道:“這能怪誰?只能怪我生的兒子不爭氣。
倒是姓鄧的那個賤婦,如今還是個妾就作威作福,待她有個二品誥命的頭銜,再有個公主做兒媳婦,只怕我將來要死在她手裡。”
“三哥要尚公主了,往後咱們幾個,每日一早只怕還得天天兒的去拜公主了。”蔡香晚比如玉還小著兩歲,畢竟不過十六歲的小丫頭,兒媳結成聯盟,倒與如玉親熱了起來。
周昭自來不愛沾事非說閒話,聽她兩個咬起牙根兒,不著痕跡往後退了一步。
如玉一笑應之。她只知道張君因為在陳家村與自己寫了婚書而拒公主,卻不知道張君正是為了拒公主而娶自己,此時心兒怦怦亂跳,暗暗歡喜,便連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