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父子皆要入宮,於午門前集結後,與太子並眾大臣出城三百里迎帝師歸朝。說服你母親的事情,為父就交給你,待我們回來之時,你必得要說服你母親,叫她能和和氣氣,客客氣氣的,將和悅公主的訂婚禮給我辦下來。”
難怪這父子皆穿著朝服,卻原來是皇帝總算要搬師回朝了。
皇帝去打仗,也是帶著一個小朝廷的,而且他帶走了中書令、六部好幾位尚書大臣,太子代監國,並不等於皇帝不臨朝攝政,重要的事情,仍還是千里路上飛馬傳書,由皇帝自己來裁決。
如玉目送張登與張君兩個於沉沉暮色中離去,先自嘲著笑了幾聲。且不說她和婆婆區氏彼此之間犯著衝,就說張誠,身為庶子還要尚公主,區氏如何能夠心甘情願?
覆巢之下無完卵,這是誰都曉得的道理,可那也是大道理,且不論永國府會存在多久。生活落到實處,無論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皆是一個個獨立的人。是人便有自我的私心,便會盡可能為已而圖小利。
要讓區氏心甘情願,和和氣氣的去替他跑路,簡直難比登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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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帝師回朝的喜訊便傳了開來。早起如玉要往靜心齋請安,先到周昭院裡,看望一回養胎的周昭。
周昭仍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臨窗慢慢吃著一杯牛乳。如玉以為她還不知道帝師還朝的訊息,笑道:“我入這府眼看要就要一月,到如今還未見過大哥英明神武的樣子,待他回來,卻得好好瞧瞧。”
周昭也知如玉是要變著法子寬懷自己,輕嘆道:“此番只皇帝歸京,你大哥他並不回來。”
“為何?大哥不是統兵麼,為何不同皇帝一起還朝?”如玉又問。
周昭耐著性子解釋道:“雖說金人已被逼退到長城以北,但要守住長城,要守住他們隨時反撲,與交戰一樣艱難,所以短期內他是不會回來的。”
到靜心齋,蔡香晚亦抱了病,一清早的,居然就她一個兒媳婦來請安,伺候早飯。區氏昨兒心情好,今天心情也很好,也不格外為難如玉,她挾什麼便吃什麼,吃完了早飯直接在東邊那大榻上坐著吩咐差事,如玉仍是站在窗邊伺候著。
待辦差的婆子們全走完了,區氏才接過如玉手中的熱茶,抬眉問扈媽媽:“她在後頭可還安分?”
扈媽媽也不避諱如玉,直言道:“與三少爺兩個密謀了一夜,只怕還是痴心妄想著尚公主的美夢了。”
區氏冷笑一聲,亦將足支到那小杌子上。身邊無人時,她很多下意識的動作,與丈夫張登倒是很像。她道:“做他的美夢去,便是他爹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不會替老三抬這騰雲昇天的轎子。”
昨天張登在如玉與張君兩小夫妻面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雖然仍還是在偏頗庶子,但說的句句皆是實情。他將個說服區氏的重任交給如玉,此時蔡香晚與周昭皆不在,就算勸不下來也無人笑話她,就算說錯了也不會傳出口舌去,恰是最好的時機。
區氏伸手要夠那算盤,如玉連卷雲邊的小几一起端了過來,安放在大榻上。區氏總算不太厭惡這二兒媳婦了,畢竟自己因她得福,不但兒子開了竅,還鬥敗了與她平起平坐二十年的鄧姨娘,此時有心要看看她的手筆,遂挪開地方,遞筆給瞭如玉:“我說,你寫!”
她不過是記些日常出入的三腳賬,如玉一樣樣替她列著,區氏側眉掃了一眼,寫的字中規中矩,還算不賴,遂問如玉:“聽聞你幼時習過工筆,怎的不畫兩幅過來,叫我瞧瞧?”
扈媽媽亦是湊趣兒:“正是,二少奶奶很該繪上兩幅裝裱起來,也叫咱們皆贍仰贍仰您的丹青手藝。”
如玉初來,最這扈媽媽給的冷眼兒多,受的氣多,如今如玉二少奶奶的位置漸坐漸穩,奇門循甲似的,下人們還未摸清門路了,彷彿就連區氏這個國夫人都對她另眼相看了。下人們最會看料下菜碟兒,此時不恭維兩句在她心裡種個好兒,更待何時?
“我不過略會勾幾刷子而已,所繪也多為塗鴉,實在不敢稱丹青。”如玉忽而轉眉一笑,又說道:“不過在我們秦州清河縣,倒有位奇女子,丹青堪稱聖手,我多次想拜師無門,一直遺憾。”
如玉腦瓜子轉起來,開始胡拐了。
區氏父親曾任過禮部尚書,是大家閨秀。但其父遵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教,姑娘們《女誡》、《女訓》背的滾瓜爛熟,但文章做的並不好,琴棋書畫那等娛情娛懷之事,是青樓女子,家養小妾們拿來哄爺們開心於樂的,自然不屑於學。一聽如玉這樣說,區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