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歌翻身下馬,動作漂亮爽利。她不緊不慢地收起馬鞭,不惱反笑道:“我乃使節,她本就該執國禮相待,如今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她都無法滿足,是否太失禮數?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會有損貴國的聲譽。”這番話雖是說給傅諒聽,但她的視線卻自始至終停留在我身上。
傅諒被她一通搶白,登時怒目圓睜,作勢就要炸毛,我忙上前拉住他,笑道:“公主說的是,適才是微臣失禮了。公主相約比箭,微臣不敢不應,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你答應便好。”妍歌滿意地點頭,緩步走到我身邊,湊近耳畔輕聲對我道:“少傅大人,我很期待。”說罷,挽起傅惟的胳膊,施施然走了。
她她她……她竟然!
我愣愣地望著他二人交纏的胳膊,恍惚間,似有一隻手伸入心窩抓住我的心,狠狠地掐著、擰著,痛得我幾欲窒息。
一時間,我只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山河失色……不由捂住胸口,垂頭喪氣地蹲到地上。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夜的功夫(眾:一夜還不夠嗎?作者:喂!你們!),他們竟已發展到這一步了嗎!
傅諒忙過來扶起我,關切道:“玉瓊,你怎麼了?”
我泫然欲淚道:“微臣沒事,只不過覺得胃有點脹,心有點塞。”
他安慰我道:“沒關係,妍歌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從小便是如此,刁蠻任性慣了。就算你不同她比,她不敢也不能將你怎樣。至於父皇那邊,你且放心,凡事有我。”
妍歌是傅諒的表妹,二人自幼相識,傅諒也算了解她。我勉強笑道:“多謝殿下,微臣已經答應公主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傅諒默了默,作長吁短嘆狀,道:“早就告訴你那二呆子不靠譜了,你跟他學箭能學到什麼?還不如我教你,我的箭術如此之高,說不定你能贏過妍歌也未可知……”他邊說邊偷瞟我,見我臉色不善,終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
獵熊大賽定於未時二刻開始。
晌午過後,眾皇子在秋虎原平原集合,突厥獵手也在參賽之列。旭日晴好,秋虎原上空萬里無雲,微風掠過攜來些許清涼之意。幾位皇子皆是整裝待發,玄鐵鎧甲寒芒獵獵,英氣逼人。
皇上與元睿並肩高坐看臺之上,品茶談笑,我在一旁作陪。
妍歌公主坐在我左邊,她換上了一襲棗紅色騎服,顯然為比箭做足了準備。而這般鮮亮的顏色,愈發襯得她肌膚瑩白勝雪,身材玲瓏有致。
聖駕面前,她自然收起了蠻橫跋扈之態,舉手投足間盡顯甜美可人,只是偶爾看向我的目光之中仍帶了幾分無可掩蓋的傲慢與敵意。
其實我也是不太明白,我與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如此執著地與我為難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因為我是齊國第一位女官嗎?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我沉思良久,仍覺無解。
我右手邊坐的是元君意,他正自顧自飲茶,一派雲淡風輕、淡定圍觀的姿態。此人也非善類,恐怕來頭不小,但我卻不記得突厥王室之中有他這號人物。眼下我身在秋虎原,想要查他十分不便,只得且行且看。
驀然之間,他如有知覺般向我看來,四目相視,眸光之中滿是意味深長。他輕扯唇角,輕笑聲仿若一根羽毛,若有似無地搔撓著我的心房。心下猛然一跳,我掩口輕咳,佯裝不甚在意地移開目光。
我抬眼望了一眼日晷,此時未時一刻已過,比賽即將開始。
臺下,傅諒正使勁衝我擠眉弄眼,表情甚是奇妙,不知想表達什麼。心中正當思緒萬千,我懶得理他,遂端起茶盅小嘬一口,決定無視他的存在。
卻聽元睿遲疑道:“皇上,太子殿下是否身體不適?為何表情如此……扭曲?”
皇上遙遙地瞪了傅諒一眼,以袖掩口清了清嗓子,神情頗有些尷尬。
那廂傅諒撇了撇嘴,一臉訕訕。
未時二刻,號角吹響,宦官高聲唱喏:“傳皇上口諭,獵熊大賽開始——”
諸位皇子揚鞭策馬,率領各自的護衛向不遠處的矮林奔去。馬蹄篤篤,踏起飛塵陣陣。
元睿道:“皇上,我們不妨來猜一下,究竟是貴國皇子的厲害,還是我國獵手厲害。”
皇上哈哈大笑,言語之中滿是自信:“大齊以武立國,朕一刻不敢忘記祖宗遺訓,所有皇子自小就有最頂尖的師父教授騎射,加之每年春秋兩次圍獵,實地演練,騎射之術愈加精進。若要較真,未必會輸給你們的專業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