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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是因為如此,太后才動了念頭,想把周湛過繼給他那早夭的弟弟。而聖德帝自己,那時政局正處於微妙的階段,他需要一個機會來張揚他帝王的權威,於是便藉著這孩子的存在,一方面打壓了那些想要暗害他的人,一方面又施展出強硬手段,逼迫著朝臣們不得不同意了這荒唐的過繼……

他還記得,從小周湛就是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孩子,性情也好,打小就不愛哭,見人總是一副笑眉笑眼。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笑,漸漸就變了味道。即便他什麼話都不說,只那般站在那裡望著人笑著,那眼角唇邊總能讓人體會到那抹叫人恨得牙癢的譏誚嘲弄,甚至是不屑。

那時,他好像才七八歲。聖德帝已經不記得是為了什麼事,叫他氣得狠狠打了他一頓板子。七八歲的孩子捱了打,該是哭爹喊娘才是,這孩子竟硬是硬氣地一聲不吭。打完後,照例他來謝恩,他還記得那時候,那孩子幾乎是被架著過來的,他也記得,他衣裳上沾著的血,曾如何叫他心生後悔,可當那孩子抬起頭,再次以那樣譏誚的眼神看向他時,他腦中剩下的,只有惱怒……還有一絲絲心虛。

那時,他忽然就知道了,這孩子不知怎麼知道了他的身世。

每每回想起當年的事,聖德帝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如果再來一次,怕是他仍會那麼做。只是,他這麼做,對自己對國家有利了,對這孩子,終究是失了公平……打骨子裡,其實他很想對周湛更好一些,偏每每面對他那含譏帶誚的眼,他都會被他刺激得失了理智,只想把他痛揍一頓……

一年不見,他老了,周湛則長大了,那眉宇裡的青澀漸漸退去,看著竟有些像他記憶裡自己年輕時的模樣了……

聖德帝嘆息一聲,又默默感慨了一遍,他真老了,便對周湛又道:“你果然長大了。”

頓了頓,他想起年前派人去接,卻叫周湛逃了的事,那聲音頓時一冷,“看著人長大了,怎麼這心還是不曾長大?!做事竟還是這般著三不著兩。我命人去接你,你怎的半路跑了?跑去哪裡了?!”

他刻意去掉了那個疏離的“朕”字以示親近,周湛卻仍依著禮數,一口一個“臣”地規矩答道:“謝陛下饒恕之恩。臣只是想著,陛下在年前突然放臣出去,定然是想著皇陵艱苦,陛下仁厚,不願意叫臣在皇陵吃苦,這是要讓臣過個舒心的新年。臣又想著,因臣的散漫,倒叫朝中諸位大人們都看不過眼去,還累得陛下為臣傷神,臣實在是無顏回京城面對眾人。再想著老祖宗對臣的恩情,臣還想再多陪老祖宗過個新年,可又怕臣不離開皇陵,會傷了陛下的美意,故而臣便選了個靠近皇陵的地方安靜過了個新年。一來,全了陛下的美意,二來,也全了臣的那一點孝心。”

這滿眼的鬼話,怕是連鬼都不信。何況周湛也不信聖德帝會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聖德帝垂眼看向周湛。若是換作以前,不定周湛就要夾槍帶棒地說些什麼刺人的話了,如今竟這般恭順有禮,他腦海裡不由就跳出那個叫“吉光”的小廝來。

他這般說,應該是怕他會遷怒到那個孩子身上吧。

聖德帝忽然就發現,多年來滑不留手的周湛,終於也有一條能叫人抓住的尾巴了。

“聽說,你是在一個叫王家莊的地方過的年。”

聖德帝這句話的意思,完全就是挑明瞭告訴周湛,他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周湛自然早就明白了這一點,卻是難得地一陣恭敬,垂首道了一聲,“是。”

見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低了氣勢,聖德帝不禁一陣滋味複雜,有心想問問周湛到底在那個黑不溜秋的野丫頭身上看到了什麼值得他一心相護的東西,又覺得這麼問他,定然不會得到一句實話,還不如不問,便又凝了眉,道:“聽說你才從山上下來,就把慶山嗣王打了,且還是為了你的那個小廝。可有這事?”

周湛倒也老實,竟乖乖承認了,又反手告狀道:“他輕薄我府上的丫頭在先。若是換作一般平民,怕是吃虧的就不是他,而是平頭百姓了。”

周湛才一回府,紅繡那邊就報告給他,昨兒朝中有人遞了成立勳貴院以約束勳貴世家行為的摺子,聖德帝將這摺子留了中,卻又叫中樞議著此事。周湛不知道聖德帝此舉是真心要約束勳貴世家,還是有別的意思,但他如今不比以往,行事有了顧忌,便決定藉此事一用。

他偷眼看向聖德帝,卻正好看到聖德帝也在看著他。那陷在松馳眼皮下的眼眸中,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叫周湛無來由地就覺得,這件事倒好像是聖德帝有意為他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