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羽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低頭看看自己,抬頭笑道:“雖然是大了些,不過能有件衣裳換就已經很不錯了呢。”
這衣裳對於她來說,顯然不是“大了一些”。以前她穿著五哥的舊衣裳,雖說不合身,可到底是她五哥小時候的衣裳,而這寡言今年已經十五了,是個真正的半大小子,他的衣裳套在黑矮乾瘦的翩羽身上,簡直可以用“滑稽可笑”這四個字來形容。
周湛忍不住就搖了一下頭,嘀咕道:“你倒真是不講究。”
翩羽點頭道:“以前我娘也這麼說我。”
周湛那麼說,可沒指望她會接話。他不由就又看了翩羽一眼——顯然,這小傢伙還沒搞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過,他卻忽然發現,這丫頭跟他講話這麼隨性沒規矩,倒並沒有叫他感覺受到了冒犯。似乎她這麼做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一般。他不禁想像了一下,如果她像無語和沉默他們那般守著禮儀規矩……好吧,他想像不出來。
他一搖頭,拿下巴一指她,“你知道你眼下這模樣,叫我想到什麼?”
“什麼?”
“鑽進燈籠裡的老鼠。”他走過去,一把抓住她那扎得高高的馬尾辮,一邊搖著一邊笑道:“叫人感覺吧,只要拽著這根老鼠尾巴一拔,就能把你光溜溜地從這衣裳裡【拔】出來。”
這“光溜溜”三個字,頓叫翩羽紅了臉,忙推開他,一邊把她的辮子從周湛手裡搶出來,抱怨道:“都怪沉默啦,他也太死板了!我都說了,隨便找件什麼衣裳給我就好,他非說是你說讓我做小廝的,我只能穿小廝的衣裳……”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她還不知道她被拎進來的理由,不由眨著眼小心看向周湛,道:“你……叫我進來,不會是後悔了吧?”
周湛的眉一挑,道:“這麼好玩的事,我怎麼會後悔。我可等著看熱鬧呢。”頓了頓,又盯著翩羽的眼道,“倒是你。好好的狀元府千金不做,來我這裡做下人,你後悔嗎?”又道,“眼下我們還沒有回京,你改主意還來得及。等回到京裡,你再想改主意,那可就要等我玩膩了,願意放你走人,你才能走人了。”
翩羽毫不猶豫地一搖頭,“不後悔。”
周湛看著她,半晌才道:“你就這麼想要報復你爹?”
“報復?”翩羽倒是沒這麼想過。她眨眨眼,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還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麼。只是,眼下我還不能認他。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其實另有一張臉。”她看著周湛正色道:“你放心,我做了決定的事,從來不後悔。”
周湛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回桌邊坐下,翹著個二郎腿道:“昨兒我點過你,不過顯然你沒聽懂——我說,我是京城頭號紈絝。”他頓了一頓,看著翩羽又道:“如今你年紀還小,怕是想不到那麼遠,不過將來等你長大了,到那時,若是叫人知道你曾落在我的手裡,你這一輩子就得揹著個汙名過日子了。你就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翩羽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真不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不過是怕連累我將來嫁不出去罷了。跟你說實話吧,雖然我從來沒覺得做女人就必須要嫁人,但看樣子,我已經被我那幾個舅舅姨媽們給許出去了,只是我還不清楚到底是許給了我的哪個表哥。所以,我的將來你不必為我操心,你連累不到我。”
周湛不由就是一挑眉。
翩羽以為他是不相信她的話,忙把舅舅們的打算全都和盤托出,又道:“其實也就只有你們城裡人才會覺得給人做工是件丟人的事,在咱們鄉下,農閒的時候上城裡做工的多了去了,家裡有姑娘在大戶人家做丫環的也不在少數,人家替自己掙足了嫁妝後,還不是一樣風風光光嫁人?也沒見誰說三道四的。”
周湛眯了眯眼,小聲咕噥了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又揚聲道:“不過,你跟那些村姑可不同,說到底,你是狀元家的千金,你那後孃還是長公主,你舅舅未必能從你爹手裡搶過你去。而且,你在你爹身邊,顯然你能嫁得更好。”
翩羽怔了怔,咬了咬唇,垂著眼道:“不瞞你說,我覺得我孃的悲劇,就是因為她跟我爹門不當戶不對。雖然當初不是我娘非要想嫁的,可後來到底還是勉強嫁了過去,然後一輩子被夫家那麼挑剔看不上——不定連我爹也從沒看上過我娘,許他只是為了那個‘守信君子’的名聲才硬著頭皮娶我孃的,卻是耽誤了我孃的一輩子……”
頓了頓,她抬起頭,看著周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