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輕啐一聲,羞紅了臉,躲在喬峰身後。
喬峰和孟尋真一起哈哈大笑。喬峰拉起阿朱的小手,對孟尋真道:“二弟,承蒙阿朱不以我為契丹賤種而厭我棄我,願以終身相托。我已決定待了解眼前這樁事,便帶她到雁門關外去騎馬打獵,牧牛放羊。”
孟尋真忽地向阿朱鄭重地拱手一揖,說道:“大哥身世真相大白之後,必將處處為人輕蔑鄙視、怨毒仇恨。只盼阿朱姑娘你日後伴在大哥身邊,時時提醒他,不管世人如何相待,世間總還有人敬重他,欽佩他,願意和他共同面對所有的患難屈辱、艱難困苦。這其中既有阿朱姑娘這生死相依的愛侶,也有我們這生死與共的兄弟!”
阿朱反握住喬峰的大手,說道:“孟公子,我已經和大哥說了,漢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又有什麼貴賤之分?只要和大哥在一起,我寧願做契丹人,這是真心誠意,半點也不勉強。”她越說臉越紅,聲音也越低,神態卻極是堅定,果然是“半點也不勉強”。
看著身邊的愛侶與兄弟,喬峰頓覺所有的煩悶愁苦一掃而空,心懷為之大暢,縱聲長笑,聲震山谷。
孟尋真轉身走到一塊大石旁,從石後提出兩個大酒罈,也不說話,直接拋了一個給喬峰。
喬峰雙眼一亮,接住酒罈,一掌拍開泥封,重重地嗅了一口濃郁的酒香,哈哈笑道:“賢弟果然知我,竟已備下美酒迎我出關!”舉酒向孟尋真略一致意,便迫不及待地將酒罈高舉過頂,壇口一傾,一股酒液如一條瀑布般飛瀉而下,汩汩地注入他張開的口中,中途毫不停歇,片刻之間,一整壇烈酒便進入他的腹中。
孟尋真若不用內力作弊,酒量卻差得遠了,只捧著酒罈淺酌幾口應個景便罷。等喬峰將整壇酒喝完,孟尋真問道:“大哥可曾聽說過‘閻王敵’薛神醫其人?”
喬峰一愣,道:“薛神醫之名,為兄卻是如雷貫耳。聽說此人為當世第一醫道聖手,堪比古之扁鵲、華佗,便是已經身死、魂歸地府之人也救得活,使得閻羅王也大為頭痛,所以才有‘閻王敵’的美號。又聽說此人還有一個古怪的規矩,若是江湖上的朋友請他醫傷治病,也不用你酬金送銀,只要你將自己的武功教他一招兩式。這些傷患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傳授時自然決不藏私,教的都是自己最得意的功夫。久而久之,這薛神醫竟也練成了一身不俗的武功。二弟你怎麼突然提起此人?”
孟尋真嘿嘿冷笑道:“今日小弟到鎮上去購買酒食,偶然聽說一個訊息。那薛神醫正與‘聚賢莊’的遊氏雙雄聯名廣撒英雄帖,遍邀四方豪傑大會聚賢莊。大哥可能猜到此次大會的目的何在?”
喬峰為人精明強幹,聽孟尋真如此一問,略一思索便已有了答案,面上現出一絲苦笑道:“近來江湖上除了我喬峰之事外別無大事,想必薛神醫召集天下群雄,是為了剷除我這個背恩弒師的契丹胡虜罷?”
孟尋真點頭,問道:“大哥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喬峰稍稍沉吟,決然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我既然沒有殺害恩師,便須與天下人分說明白,這次大會卻正好是一個機會!”
“大哥你不能去!”阿朱變色道,“如今世人對大哥誤會甚深,只怕他們不是不會聽你的解釋,而是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一見面便要刀劍相向!那遊氏雙雄倒還罷了,他們既無什麼了不起的勢力,又算不上如何德高望重,料想也沒多少人會響應他們的號召。但薛神醫卻不同,武林中人雖然人人自負,卻沒有人會認為自己一輩子不會生病受傷。如果能交上薛神醫這位朋友,那無異於多了一條性命。此次大會以他的名義召集,為了結交他去赴會的英雄豪傑相比數不勝數。大哥武功雖高,卻是雙拳難敵四手!”
喬峰昂然道:“我做事只求無愧於心,聽不聽在人,說不說卻在我。至於說他們會翻臉動手,你大哥生平卻從未怕過何人!”
見喬峰心意已決,阿朱轉頭向孟尋真求援:“孟公子,你也幫我勸勸大哥,此去實在太過危險。”
孟尋真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擺手笑道:“阿朱姑娘,你既然已和我大哥定下白首之約,卻是不要在稱我作什麼‘公子’了。如今你尚未與大哥完婚,叔嫂相稱還早了一點,不如你叫我一聲‘二哥’,我喚你一聲‘阿朱妹子’便了。”說笑之後,見阿朱向自己瞪起眼睛,才正色道:“妹子放心,我會和大哥一起前往聚賢莊。一來我曾和那殺害玄苦大師的兇手交過手,可以為大哥作證;二來若那些人不肯聽我們的解釋執意動手,憑我們兄弟聯手之能,不管是戰是走都可以從容而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