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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從外頭極不顯眼的營業房進到裡面,才見這錢莊重地隱秘的恢宏。連環七套的院落,橫開豎進,彼此交錯相連;每一間房中都掌著燈,不時有人此間出、彼間進,手中握著各式票據,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幾十間套房,似齊頭並進的戰船,忙碌又井然有序,耳中所聞只有竊竊之語和算珠的清脆聲,甚而蓋不過街面上傳來的市井嘈雜。

青磚灰瓦的掩蓋之下,燈火連片,駐營紮寨,大戰出征前緊張又壓制的氣勢。

許是從未有生人進到錢莊深處,來往身邊過,人們都不得不瞥過一眼。這男人的天地裡頭,她這一身水靈靈的銀白縱是男人衣衫也遮掩不住這般怯弱,莞初覺著自己像一個誤闖禁地、不學無術的小童,四面無措,格格不入,不覺地就往他身後躲了躲。

他一路走一路有人候著,相迎相送,有口述、有紙張票據,一樁接著一樁回過來,彷彿他離開這一日,全天下的商客都進了裕安祥。回話人似都是各房裡頭管事之人,年齡少說都是三十往上,更有兩個已然花白了頭髮,在身邊說活口中並未聽得什麼,卻那神色之中,足見對當家之人的敬畏與誠服。

有的回話,他三言兩語就做交待,有的便要停下腳步看一眼。莞初雖說聽不大懂講的什麼,卻是能聽得出人們不停地報上商家、金額、年份、幾經週轉匯兌、結算,每每話音一落,莞初還沒明白究竟誰走了幾處用了多少,他那廂已是立刻判斷出數目大小、如何應對。腦中演算之快、條理之清彷彿那心頭擱著一隻小金算盤,言語出、數目即清,驚得莞初小眉掙了又掙。

最先聽說他不讀書、不學無術,後來聽說他雜讀書、好史書,這怎的從未聽人說他精通算學?難怪他會動了票號的心思,莞初轉念又一想,即便就是有神運算元的本事也不過是個好賬房,哪裡能做掌舵之人?看他平日那般飛揚跋扈的行事,該是先掌舵後精算,而老天就是這般青睞,偏偏又是個好算計?那還了得……

一路來莞初早聽得頭髮暈,卻還是興致勃勃地豎著耳朵貼在他身後,就怕誤了一句,彷彿那枯燥的錢莊買賣資料是兒時孃親講的神仙故事,七拐八繞,好是得趣兒。偶爾悄悄看他一眼,就著旁邊房中透出的燈光,清明之色竟是如此朗然,那眼睛裡不見平日的戲謔寡薄,多少沉穩;那一疊疊的票據紙張都似沙場之上旌旗招展,他只管信手拈來,好不威風……

待進到掌櫃正院,身旁人都止步,兩邊廂房裡幾位協理正在伏案議事,他身旁這才清靜下來。回身看著後頭探頭探腦的小影子,笑道,“怎樣?熱鬧不熱鬧?”

“嗯,”她聞言忙點頭,“不過,這麼晚了都不下工麼?”

“這是夜值人馬。”

她瞪大了眼睛,“夜值?”

“夜值只在大忙的時候安排,這回為的就是江南的藥草集。”

“藥草集不是三月初十麼?”

“開市是三月初十,不過各地的商客已然陸續來到金陵,調買、抵押和車馬押運,遍佈各地,很多都是人煙稀少出珍奇藥草之地,瑣碎又廣泛,總號一日進出四五百單子,少說上萬兩,不執夜值根本來不及。”

“這麼厲害。”莞初不覺驚歎,那集市她曾去瞧過,說是江南藥草集,只是因著地處金陵,齊集天下藥商,城外佔地近千畝,支撐開,一眼望不到頭,足足一個月的呼叫,場面十分震撼。只是彼時小,只覺得人們來,人們去像趕集,從沒想著這銀兩和貨物怎樣調撥,這麼看來背後錢莊的流通支撐實在是必不可少。“要忙一個月麼?”

“前後要餘出半個月的,少說也得兩個月。”

“哦。”

看她依舊東張西望,饒有興味地看著旁邊的協理房,齊天睿道,“他們在商議與分號調撥銀兩的事,帶你去聽聽?”

莞初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用了。”猶豫了一下,又嘟囔著問了一句。

齊天睿沒聽著,哈腰將耳朵湊在她唇邊,“說什麼?”

莞初有些難為情,喃喃道,“這院子裡每個房子都是人,那……那個在哪兒呢?”

齊天睿笑了,抬頭看著那清凌凌、閃閃發光的雙眸,“上下左右,你說呢?”

燭光映在他眼裡,促狹又神秘,莞初更來了興致,想了想,抬頭看看又環了一週,低頭,腳下是堅固的青石磚地,看著看著就覺得一股股涼氣從腳心裡鑽了上來……

“真聰明。”他抬手輕輕點了點她的小鼻尖,“想不想下去瞧瞧?”

怎麼不想?一千兩的銀票兌成銀子,要足足一隻紅漆木箱子來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