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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就這個好。”

“不行。給我。”

齊天睿這才覺出身邊的執拗,扭頭看,那硬氣的小臉上竟是有了幾分懊惱的意思,他笑了,“丫頭,你知道你相公是什麼起家的麼?”

她蹙著小眉不肯答,他微笑著接道,“是古玩。老祖先的東西哪怕就是摔了缺口的一隻粗陶碗也比如今的珍珠瑪瑙金貴,貴就貴在這歲月珍存、初時的模樣,看一眼,多少故事在裡頭。”

“……兩碼事,”她有些不耐地嘟囔,“這個又不值錢。”

“什麼值?你親手做了東西送人,送的便是那低頭用心的時日。往後學得再好,即便編得比伊清莊的繡坊還好,又如何?我再得不著丫頭第一次歪歪扭扭給我的心意了,懂麼?”

外頭的玻璃燈亮,裡頭的小盞暗,柔柔的光落在他的眼睛裡,映出她蹙著眉、懵懂的模樣,再不見將才的無賴,此刻……竟像是那話都是真的……

“丫頭?”

“可是……”

“你若不誠心給,那我就真的不要了。”

他說不要,卻沒有放手,僵持了一會兒,莞初抿了抿唇,輕聲道,“那……也得把線頭結好。”

“嗯。”

扇子、玉墜、絲絛都鋪在寬敞的座位上,兩人低著頭,先看她依著花樣子仔細把散亂的線頭結好,而後他拿起扇子對著光亮,她便湊過來,在下面小心地鎖繫著絲線與玉墜。

馬車悠悠,一時晃,他穩穩地坐著,她卻像個不穩的撥魚兒,身子來回左右,更莫說那手下細緻的絲線,試了幾次,總也穿不好。心急,小腦袋越近,那額頭的髮絲都觸了他的手指,癢癢的。他起了促狹的心,手悄悄往外挪,丫頭太用心,竟是不覺,小腦袋只管跟著他走。看著那小鼻頭上都冒了汗,他正暗下想笑,忽地手上緊,眼見著她兩手握了他磕在膝頭,自己離了座矮身跪在他面前……

手被她緊緊壓著,人就伏在他膝頭,這麼近,丫頭的氣息呵在他的掌心,暖暖的……

一時怔,身子有些僵,忽地又覺著,不如就這樣好……

象牙的扇骨,名畫扇面,千金的水滴墜,中間牽連的是一條歪歪扭扭、小云朵攀爬的絲線,極致精緻之中,添了一把凡塵小趣兒,極不相稱,如此相契。他得意,笑了,“如何?”

莞初笑不出,悄悄吁了口氣,往後你要知道這是什麼,會不會又對我動家法……

……

從小到大,莞初到過很多地方,田頭農舍,廳堂廟宇,人間煙火處處得趣兒,卻是從未到過錢莊。畢竟,這樣的所在沒有大筆的銀錢、買賣,那招牌就像天邊的雲朵,只能遠遠地瞧瞧,揣測那背後神秘的風光。

裕安祥,江南富庶之地當之無愧的第二大錢莊,此刻落在眼中,不過是將將三間的門面,正門兩扇,頭頂一塊匾額,黑底金字正正的楷書;門前兩隻字號燈籠,普普通通的竹篾綿紗還不如那馬車上的小燈來得明亮。如此穩重內斂,與他平日那副張揚的樣子實在是相去甚遠。

站在臺階上,莞初不覺暗忖,她見過了這人許多不一樣:翰林齊府祖宗牌位下,不讀聖賢,不遵祖訓,玩世不恭的浪蕩子;福鶴堂老祖母膝下受寵的孫兒,賴皮撒嬌,孝敬有加;謹仁堂前周旋寡母,幾分不耐又私心維護;弟妹面前十足護短的哥哥,下人們眼裡得罪不起的主子;甚而聽聞過他七爺“七霸子”的名號,更見識了他在落儀院眷養佳人,風月得趣……

還有……那一副“我是你相公,我想怎樣都該得”的無賴模樣……

卻是從未見過他許是此生最重的一個身份:大名鼎鼎的九州行與裕安祥掌舵人,那該是怎樣?

時候還早,西城大街上如白日一樣熱鬧,只是夜幕一降,錢莊這等地方就到了關門上板、隱秘從事的時候。馬車一停在裕安祥門前裡頭就有人迎了出來,那人看著四十多歲,一身藏青長袍,十分考究,在他跟前兒略略哈腰,十分恭敬地回話。

莞初想著這該是這裡的管事人,問幾句交代一下也就好了。正上下打量,饒有興致地瞧著,就見齊天睿已然走了下來,伸了手,“來,上來,咱們進去。”

當著人,自己又是一身男子衣衫,莞初不敢駁他,趕緊跟了,輕聲問,“怎的了?”

“櫃上有些事,我得即刻處理,你等著我。”

“……哦。”

這哪裡是問話……跟在他身後邁過那高高的門檻,進到那滿屋子紙墨銅臭、陰森森的錢莊裡……

☆、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