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外的桌旁端坐著一樣一臉疲憊的人,一盞茶,紋絲不動。哥哥的就坐在廳中,目光看過來,秀筠就低頭。今日在山中,見齊天睿走進房中,秀筠木呆呆的,像是不認得他,待到他坐到了身旁,一個字未言,她便再屏不住,原先在莞初面前的冷淡此時都徹底崩塌,扭頭向裡直哭了個肝腸寸斷……
原以為這哥哥會帶著昨日那般的惱怒,總要呵斥幾句,誰曾想齊天睿從始至終不曾吐出一個字,只等秀筠哭沒了氣,方輕輕拍她的背,啞聲道,“莫怕,有哥呢。”
莞初當時聽得也是眼淚汪汪,有這一句便是天塌下來又有何懼?那個時候方知道這哥哥的分量。此刻只能再借他的力,果然,看著他,秀筠慢慢張開口。
吃也罷,塞也好,總算把一小粥送了進去。莞初出來又吩咐艾葉兒和巧菱兩個去煎藥,千叮萬囑不可有旁人在,藥渣子都要小心包好帶回來。待都安頓好,方來到齊天睿身旁,原是想安頓他往睿祺那廂去住,卻不料他站起身拉了她就往樓下去。
寧府裡已是不剩什麼下人,用過晚飯一關園子門,到處都不見人影,靜悄悄的。兩人下了樓,這回不用往書架子後頭去,齊天睿來到南窗下的暖炕仰身就躺了下去。暖炕沒有生火,墊褥倒是在這窗根兒下曬的暖暖和和的,莞初俯身幫他褪下靴子,腿平展展地放好。
“去給你把茶飯端來麼?”
齊天睿沒吱聲,伸手把她拽到身旁。他躺著,她坐著,手依舊在她身上,兩人卻都不覺,就這麼在昏暗的燭光裡坐了好半天。
“你心裡……有主意了麼?”莞初輕聲開口問。
他的目光不知看向哪裡,那雙迷離醉眼此刻輕攏著燭光,略略眯著,深不見底,半晌方啞聲道,“你說呢?”
“我也不敢說……全聽相公的。”
她應得乖乖的,好是順從的小模樣,他聞言背在燭影裡嘴角不易察覺地一彎……“我想著以眼下這情形,只能有兩個法子。”
“哪兩個?”
“一,找到那個男人,助他們成就夫妻。”
“不行。”話音未落,她便輕輕搖搖頭。
“哦?”他似是驚訝,“這是為何?他二人既是苟合必有情意,成就一雙有情人豈非好事?”
“既說得苟合,這情意麼……也便不覺怎樣了。”小聲兒輕柔柔的,一時出了口,方覺自己尷尬,候了一刻不聞他再問,只覺那目光落在她臉上,淡淡的,卻讓人有些招架不得,莞初輕輕咬了咬唇,“……許是曾有情意,可那男人分明心裡更顧著自己,並不念她,還說得什麼情意?一旦有難,不可共當,怎可倚賴終身?”一番話說完不見應,看了他一眼,小聲又道,“……不能把大妹妹託付給他,相公,你說是不是?”
他安靜地瞧著,丫頭語氣淡得連那泛著薄薄粉暈的小臉都覺清冷,一點心思小心翼翼地曝在他眼前,這才覺出手中還握著她,拇指輕輕摩挲那細嫩的手背,“是。”
他這麼便宜就應允下來,莞初微微怔了一下,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將將攫緊的心悄悄放開來……
“第二個法子麼,”他繼續緩聲道,“讓她悄悄生下來,日後把那孽種尋個妥當的去處遠遠送走,徹底了斷!”
這一回他說罷半晌,她都沒吭聲,燭光裡靜靜地坐著,看著他的手輕輕撫著她,抿著唇,小渦兒圓圓的,像是等著他更說妥貼,又像是……有些賭氣。
“怎樣啊?問你話呢。”
他的語聲不大,似是果然在商量,莞初猶豫了一下又搖搖頭。
他見狀一挑眉,“怎的?又不行?”
“我……我不知道。聽著像是極妥當,可這般斬斷骨肉的法子究竟如何行得通……”
“斬斷骨肉?那是個本不該生的孽種,還要留下不成?”
他語聲提高更覺沉重,莞初輕輕蹙了蹙眉,抬頭,與他四目相對,近近的,映著燭光將那淺淺水光的眸底都呈在他眼中,輕聲道,“是不該生,可既然生了,就是她的骨肉。兩月墮胎,痛,卻還能忍;可十月懷胎,母子怎忍分離?若是我,我必忍不得,是生是死,總歸……要跟孩子一道。我嫁過來時候短,於大妹妹不敢說十分懂得,卻也知道一個庶出讓她從小到大背得多少辛苦,如今,自己的骨肉又是孽緣私生、寄人籬下,不知這一輩子,她該如何心安?往後每一日每一夜的煎熬,又有誰能寬解得了?能撐得多久……”
齊天睿聞言未開口,長長嘆了口氣,傷痛的手指在眉頭擰了又擰方啞聲道,“秀筠心思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