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荷塘,女孩兒的聲音唱出老生悲愴,輕風微送,更覺淒涼……
兩人相對,半天無語,直到漆黑的夜徹底籠下荷塘,水廊橋上起了朦朦的燈燭,天悅這才啞著聲開口,“師兄他……”
“他就是想告訴你,這世間沒有回頭路。一斷,就是生離死別。”
“……師兄,”天悅低頭將那信折了又折,咬牙低聲道,“就是想告訴我……退?”
黑暗中,莞初輕輕搖了搖頭,“他是想說:你不能走他的路,要走一條兩全其美之路。”
“這怎麼能夠!”天悅忽地提了語聲,好是煩躁!“我想好了,老太太過了壽辰,我就走!從此隱姓埋名,再無瓜葛!活不見人,死也不必見屍,不會丟翰林府的臉面,更不會連累誰!”
“天悅,你莫急。”莞初輕聲勸,“不能讓你一個人走,當年師兄是沒有防備而事敗,又無人助,方落得一生飄零;可你不同,你有我,有師兄,還有一個人。”
“誰?”
“你二哥。”
淺淺的水眸映著遠處將將升起的一顆小星星,那麼清亮……
……
謹仁堂。
從阜濟回來後,閔夫人像是換了個人,原先總是板著一副面孔,連那原本喜性的圓臉龐都刻出了肅穆的橫紋,即便就是在福鶴堂與老太太說話,也總是一副寡淡素然的模樣,似是時時警醒著自己孀居的身份,難得一笑,亦不盡興。
可這一回,像是有什麼喜事在心裡,眉梢眼角再藏不住,笑意時不時就露了出來,瞥一眼,竟是還有幾分得意。莞初早就看出婆婆按捺不住想要在人前顯弄的心,言語之中時不時就送了過來,可一旦她搭話茬,必是被冷冷地呵斥,只不過,自從那彥媽媽被齊天睿攆回老家,婆婆口中刻薄的言語真真是少了許多。
今兒一天陪著她往廟裡去聽經,連著三日沒服藥,莞初身子綿軟,心乏力,跪坐在蒲團上,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覺頭暈。好在婆婆合了雙目,唸唸有詞,不曾見她失態,方便宜些。
待到傍晚,廟裡原預備了齋飯,可閔夫人卻破天荒地要回府裡去。也不知可是早有預料,還是果然這麼心有靈犀,待到了府中,竟是當真等到了錢夫人的一封信。
莞初將將伺候婆婆更了衣,手中的衣衫還沒有歸置好,就聽那廂已然笑出了聲。莞初正納悶兒,見閔夫人已然一眼瞥過來,冷笑了一聲,“過來。”
莞初走過去,閔夫人將手中的信遞給她,“看看,看看我家文怡,多少尊貴,哪是那些下三濫的貓兒啊狗的能高攀得起的!”
莞初低頭看著手中,原來不是信,是大紅的喜帖,帖子上邀齊夫人與公子過府飲宴,道三日後是錢家小女文怡禮聘之日,聘定於金陵府轉運使韓公長房嫡公子。
轉運使韓公長房嫡公子……
☆、第104章
……
文怡要定親,這是一樁大事。莞初一面幫著梧桐擺晚飯,一面支應著閔夫人。
婆婆言語之中好是得意,說錢家議親已是半年有餘,來求親的非富即貴,早先她瞧著那單子就覺難定奪,姐妹兩個商議來商議去,都覺著雖說大富商賈之家十分襯銀錢,可畢竟不如這官家尊貴,更況轉運使府只這麼一個兒子,聽說那韓夫人早就吃齋唸佛、不理府中事,如今府中打理的是韓儉行的一個姨娘,文怡嫁過去就是正兒八經的當家少奶奶。又道,文怡丫頭生得體面端莊,人又聰明、會周旋,能娶到這麼個能幹的媳婦也是他韓家的福分。
莞初聽著心裡不覺就擰了一個疙瘩,聽相公說阜濟是貢糧大縣,可再大也不能與省府金陵相提並論,能以縣丞之女攀上江南轉運使的公子,確實是門難得的親事。只是,想那韓榮德,一介紈袴膏粱,懦弱無擔當,性猥瑣、心腸狠毒,私宅中還養著外室,真真是有辱“相公”兩個字;而文怡,執念瘋癲,喜怒無常,性子裡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陰氣。這一對若果然成就,究竟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還是,又成就了一對最相宜的“琴瑟和鳴”?
這一鳴,還了得……
實在不知該作何想念,隱隱地,莞初覺著文怡嫁到金陵於哥哥譚沐秋不能說是一件好事,另一面又擔心相公,一場奇恥大辱,雖沒有再提及,可莞初知道他絕不會放過韓榮德,這一來,豈非生了羈絆?
閔夫人今兒實在是高興,看了看桌上的菜竟是頭一次覺得素淡,又吩咐另煎一盤乳鴿來。房中丫鬟媳婦們重忙著收拾,又都識眼色地給太太道喜,一時熱鬧,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