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深長,他愣了一下,腦子轟的一聲!!眼前才見那垂柳下窩著粉嘟嘟一個小人兒,抱著胭脂盒子把自己塗得像個小鬼兒一樣,抬眼看他,淺淺的琥珀……
“曉初!!她,她是曉初??!”
終於尋到了她,齊允年輕輕點點頭……
“可……”電光火石也帶不回曾經清晰的記憶,她的模樣,從水裡洗乾淨的模樣他此刻什麼也想不起來,卻清楚地記得那懷裡的感覺,她像一隻折了翅膀的小鳥兒,那麼輕,那麼無力,乖乖地偎在他懷裡,悄悄地告訴他,哥哥,我長不大了……
小聲兒那麼弱,越過這十年的光陰重又呵在他耳邊,鑽進他心裡,將心底那絲不安生生挑了出來,不敢想,齊天睿一時站不住,兩臂撐了桌面……
“家中為了給她們母女治病,早已薄力難支,卻依然救不回她的性命。”看他尋到了根源,齊允年又緩聲開口,“她找到二哥時,已然命不久矣,二哥心痛難當,當下答應她要傾力相助救莞初的性命。更諾下,從此莞初就是他親女兒一般,百年之後,也會由你來好好兒照顧她,這便是最初你們婚約的由來。她死後,二哥信守諾言,助他父女二人遍訪名醫……”
原來,這就是為何丫頭小小年紀便走南闖北……想著那單薄的小身子站都站不起來,是怎樣舟車勞頓,又是怎樣忍著病痛,還要看山,看水,看那農田裡的豆豆不招蟲子,落在筆下都是那輕盈盈、歡快的琴音……
“相公,你嚐嚐,這是我在山西的時候跟房東大娘學做的……”
“相公,我給做茶泡飯,這是東瀛傳過來的,我在山東海邊時學的……”
丫頭……丫頭……心似刀割,恨不能即刻回到十年前那棵垂柳下,抱起她,從此……抱緊她……
“自她回到粼裡,二哥常去看她,原本以為她根本長不大,卻不料小丫頭慢慢長了起來。在給我的信中二哥常提到她,說她聰明伶俐,模樣可人,十分喜愛。也曾與我商議,是否該早些帶你見見她,可那個時候你孤身闖蕩、難捕蹤影,只得作罷……”
曾經淵源,一錯再錯……他一開口,氣息都痛,小心翼翼地問,“後來呢?她的病……好了?”
“天睿啊,莞初與她娘是一樣的病。”終是說到這最痛之處,齊允年斟酌再三也尋不著什麼字眼能避開,只得沉聲道,“她娘是二十二歲發病,二十四歲離世。莞初的病……重過她……”
“……您,您說什麼?”
“天睿,你見過她小時候,十年前她已是奄奄一息,這麼多年求醫,總算拖延……大夫診斷,她最多能捱到十八歲發病,二十歲……終了……”
眼前一片煞白!劇烈的頭痛被猛地劈開,周身再沒有什麼感覺……心漂浮,人一絲重量都沒有,眼前恍惚,辨認不出昏暗中,天地,究竟在何處……
“……後來,二哥身染重病,寧家不想再拖累他,想了結婚約。可他卻以為你是個能撐事的人,執意要守約。彼時你已然成了氣候,正是得意,你老父擔心告訴你實情,你不肯帶她這個拖累,不如成親後自然明瞭。我不贊成,不想你用終身大事來成全他的心病,可你老父卻道,婚約在你手裡,離家多年,沒有人能逼著你怎樣,你若毀約,他讓我說服府中,隨你去;若是你能守約,就會見到這個女孩兒……你老父篤定你會喜歡她,好好兒地疼愛她,走完這短短的幾年……”
渾身顫抖,心滴血……爹爹……爹爹!!孩兒的命……孩兒的命……你把孩兒的命給了她……她卻什麼都沒說……就要悄悄離我而去……
“天睿,若我記得不錯,莞初今年十六歲,你說她已然生病,是不是……撐不過去了?”
心神破碎,恍惚難支,這一句入耳,迷離之中想起那憔悴的小身子貼在他懷中那麼單薄無力,想起在他身//下,那一身一身虛脫的汗水……乖巧的人兒從來都是哄他,從來都是疼他,哄得他心軟成水,化在她懷中;疼得他肆意張狂,不停地索要;卻到最後一次又一次跟他鬧,跟他吵,移情別慕要與他恩斷義絕,為的……不過是要離了他……
離了他……離了他……人猛一震,身子裡頓然生出一股瘋狂的力道,丫頭……丫頭!!
“天睿!天睿!!”
……
夜似漆黑的幕布將整個金陵包裹,狂風肆虐,捲起枯枝殘葉狠狠地摔打在迎風而來的馬匹上;頂著風,人被吹得幾乎隨著斗篷飛了起來,風吹透,周身卻似一團火,越吹越勁,烈焰之勢,燒盡周遭天地……
疾馳而來,與樂園門前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