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三省堂,馮俏又忍不住落淚。想起昔日在三省堂讀書,和穆行哥菀菀姐一起讀書識字氣外公的場景。一草一木都讓人觸景生情,倍加感傷。
馮俏這才發現,原來生死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死了,他躺在棺材裡被埋葬下去。而是這個人不在了,吃飯的時候他不在,品茶的時候他不在,永遠不在了。再也不是猶豫,什麼時候閒了,回去探望探望。什麼時候想念,又被孩子絆的推脫不開,寫一封充滿藉口和抱歉的信。
沒有機會了!
他不在了,再也不是你想念就可以回去看一眼了,他不等你了。
馮俏一路軟著腿,被章年卿強饞到奠堂,丫鬟和婆子還來不及將馮俏扶到蒲團上。馮俏已然崩潰,哭的撕心裂肺,儀態全無。
滿屋子人,章年卿不好再扶著馮俏。眼睜睜的站在一群丫鬟婆子後面,看著馮俏哭的渾身打顫。進府的一路上,馮俏都在神志不清的說著什麼,“不需要藉口,不需要道歉認錯了……他不在了。”
章年卿心裡很慌張。
宮裡,韋九孝乾兒子拖拉著一雙腿,滑出一路血跡。被人扔進天牢,郎當落鎖。韋九孝乾兒子和韋九孝只隔著一副欄杆,哪怕明知道,是有人有意安排,藉機套話。韋九孝也不得不冒著風險,壓低聲問:“怎麼樣?”
乾兒子舔著嘴唇上的血道:“死了。”
“死了好啊,死了好。”韋九孝滿意一笑,渾身傷痕累累,顫一顫都疼,他仍然顫著身子笑了許久。乾兒子殷殷問道:“爹,我們要被關到什麼時候。四皇子什麼時候回京啊。”
韋九孝不答反問:“禮部那麼多大人,沒傷到其他人吧?”
“沒有。”乾兒子得意的擺著手,自得道:“我看著器具呢,不會弄錯的。”
韋九孝眼中精光微閃,公鴨嗓滿意道:“沒弄錯好啊,沒弄錯好啊。”梆梆拍了兩下牆,不一會兒,張恪帶著幾名獄卒走來。
乾兒子似乎意識到什麼,渾身一哆嗦,尖聲道:“爹,爹。你可不能害我啊。”雙腳蹬著後退,“爹,爹,我是你兒子啊。您不能害兒子啊!”
韋九孝陰□□:“兒子?老子連蛋都沒有,哪來的兒子。”
乾兒子掙扎的被拖走,一路上都在喊,“韋九孝你個王八蛋,老閹種!”“大人大人,是韋九孝指使我的,真的是韋九孝指使我的。”
張恪停在牢房外,盯著韋九孝半晌,忽然道:“欺在衍聖公頭上,你也不怕有損陰德。”
韋九孝躺在散發著腐臭味的爛草堆上,無所謂道:“陰德算狗屁,老子這輩子做的惡事多了去了,就沒想著有下輩子。”啐一口道:“人皮難背,以後當牛當馬當臭蟲也比做人強。”
張恪沉默了。腦海浮現章年卿以前還沒成親的時候,那時候章年卿還是個十幾歲的毛孩子,竟然就開始穿著官服進出翰林院了。小孩子行事不穩重,家裡遭難。他操著心去找衍聖公和馮承輝商量對策……一眨眼,這麼多年都過去,衍聖公死了,馮承輝老了,他也老了。
章年卿的兒子都成人了。
韋九孝壞笑著問張恪:“張大人從和景年走到現在,也老練的很嘛。”損張恪會做人情,將來四皇子繼位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張恪聽出韋九孝的畫外音,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早就習慣被人瞧不起了,當年章年卿不就是瞧不起他,才從刑部走的嗎。淡淡走出大牢,這世上沒有誰天生會做人,被世道摔打慣了。權當自己是個沒骨氣的。他比不得衍聖公,比不得章年卿、陶金海。
人有家有室,就想活得長長久久。年輕的時候,他還能像柳州的學子一樣,吵一吵,鬧一鬧。現在不行了。人和人,沒有一樣的路。你看,同是皇子,三皇子就沒有二皇子的勇氣,四皇子的謀劃。
四皇子當年回宮的時候,多少人罵他是野種,上輩子燒高香了,走大運。誰能想到他從泥濘裡把自己洗乾淨,臥薪嚐膽十三年,爆發了。
張恪不知道誰會贏。總之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他希望著世道上安寧些,安安穩穩幾代皇帝。別再鬧騰了。
謝睿已經逃跑八天了,還是沒有訊息。可開泰帝不死心,京城還沒有解禁。每一寸土地和江面都被反覆巡查著。張恪望著陰雲沉沉的天空長嘆一口氣,“真難熬啊。”
京郊,河面上。
船劇烈的搖晃,跳上幾位不速之客。小魚兒和章鹿佑扒著窗子朝外看,數十名官兵和打著通州船行標識的船隻向他們的船靠攏。小魚兒問扭頭問章鹿佑:“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