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訴我,那從今日起,我章天德就是主審此案的主審官。你聽明白沒有?”
陳伏不可思議的望著章年卿,兩人都是文人。怎麼可能聽不出名字裡那點小九九。章年卿,連名帶姓,賠的是身家性命,賭天發誓做保證。章天德,是字是號,是章大人,是主審官,就是不再是他陳伏的兄弟。從此割袍斷義,兩人再無瓜葛。
陳伏眼中泛淚,他嗤笑:“章年卿,你也是個徇私枉法的無恥之徒。”
噗,話一出。章年卿卻笑了,眼角帶淚,他失笑的看著陳伏,搖搖頭,剛想說什麼。鼻子一酸,眼淚砸了一地。他低笑:“陳伏,你是我兄弟,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打住。”陳伏阻止他道,他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依稀有幾分當年的樣子。風光霽月,儒雅俊秀,讓人一看便心生好感。陳伏長著一副天生的貴人相,與其貧苦的家庭格格不入。
當年就是因為這幅相貌,他才從小被算命先生斷定,以後是做大官的命。
陳母對這句話深信不疑,竭盡一個貧苦家庭能付出的所有努力,供陳伏讀書。直到病危瀕死的之際,還不忘拉著陳伏兄嫂的手,苦苦哀求,一定要把陳伏供出來。
於一個貧苦家庭而言,供一個官老爺出來,不亞於一個無底洞。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能考上,誰知道要花多少錢才是個頭。
陳伏兄嫂實在是個好人,他們無怨無悔。省吃儉用,勤勞肯幹。把省出來的錢全部給陳伏交束脩,兩夫妻自己在家吃糠咽菜,把省出來的雞蛋、白麵全部留給陳伏。
陳伏吃得好,養得好。平日連農活也不做,越發像個貴人,人人見人人誇。他無疑是靖安這個小鄉村裡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後來陳伏才那麼大手筆的護私田,他考上舉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讓兄嫂過上好日子,想讓兄嫂在鄉親們面前揚眉吐氣。但凡託兄嫂人情,來找陳伏把田地記在名下的,陳伏都一一答應。
每次他點頭說好的時候,嫂嫂小心翼翼的臉上,總是綻放出一種別樣的神采,連連哎聲,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嫂嫂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家裡缺錢的時候,誰誰又幫了他們家,現在也是報恩云云。
陳伏心疼不已,嫂嫂在外面低聲下氣慣了,在他面前都抬不起頭來。這讓他很不是滋味。
陳伏考上舉人,鄉鎮上的員外老爺都看見他的前途了。開始不竭餘力的資助他,他的兄嫂終於可以歇口氣了。
可好景不長,陳伏大面積護私田那年,正逢靖安遭災,縣老爺收不上秋糧,氣的來找陳伏算賬。
幸虧那時陳伏算半個官身,也沒遭什麼大罪。回來後,又怕自己上京趕考時,縣老爺為難兄嫂。屆時天高皇帝遠,他想幫兄嫂的幫不著。索性帶著兄嫂一塊去京裡,卻沒想到就此釀成大錯。
這些章年卿都知道,他還記得陳伏再客棧時都不安寧。忽的,他想起什麼,道:“後來呢,後來怎麼了。對了,我記得你當時不是說,你在紅廟街租的房子,還是那個縣令侄子的?”
陳伏慘笑道:“當年的縣令侄子,就是今天的泉州新任知府。”他一拳砸在牆上,鮮血四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第110章
“什麼!”章年卿想倏地站起身,喃喃道:“怎麼會這麼巧,怎麼會這麼巧。”說著說著,又不自覺停下來。是啊,若不是這麼巧,陳伏怎麼會千方百計的去殺他。
章年卿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他問:“你上次告訴我,你兄嫂死了?”
“是。”陳伏只說了一個字,便潰不成聲。
章年卿沒有催促,靜靜的等他平靜下來。
之後的事太艱難,艱難的都不知道該從哪裡找因果。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好的一樣,陳伏想,或許從那個算命先生說他會做大官開始,就是個錯誤。
當年陳伏止步殿考,只獲得到一個貢生的名次。章年卿為他惋惜過,卻也不意外。以陳伏的資質,若是有馮嵐那樣不竭餘力的用錢砸,他或許能考個狀元。
可陳伏那樣的家境,他在家裡力所能及的資源下,付出十倍的努力,也只能如此。
說起來殘忍,科舉是一向利國利民的好舉措。可讀書,從來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章年卿捫心自問,如果沒有章芮樊給他提供的資源,或者他和陳伏換一換。別說少年天才,他能不能像陳伏一樣考上貢生都是問題。
一如馮俏,旁人提起馮俏,都說她詩詞歌舞,女紅廚藝都是頂尖,連樣貌也是頂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