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弘光在提給簫書翎請西席的事。
與書院先生不同,西席是請到家裡來,一對一當面教導。通常在農家,能去書院唸書已了不得,請西席,那是城裡富戶的做法。
“那得多少銀子啊!”周氏圍坐在桌邊等開飯,悄咪咪的跟丈夫抱怨。
簫弘光面上泛了點清冷氣息,陰柔的聲音中帶有讀書人的清高:“無知婦人,翎哥兒他馬上參加鄉試考舉人了,倘若不中,叫我這秀才爹的臉往哪擱。”
周氏顧及丈夫顏面,當然也希望兒子能高中:“你不是秀才麼,你不能教教?”
“我,誒,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我現在只是個教黃口啟蒙的私塾夫子,怎麼教得出舉人。你就別問那麼多,看看羽哥兒那還能不能掏出錢來。”簫弘光琢磨著。
周氏擺手:“這麼多年了,他賺得錢一文錢都不私藏的交公中,他那兒鐵定是沒了的。你且說說,請個西席要多少銀子?”
丈夫旋即湊耳過來,說了個數目,周氏大驚,連連擺手,說湊不出那麼多錢。
簫弘光眯了眯精打細算的小眼睛:“不說西席,要是能有個有學問深的人,給我兒當伴讀,在他身旁耳提面命些詩賦,也能起到耳濡目染的效果。”
隨即他精銳的目光一瞟,瞥去旁的端著菜盤子走過來的侄媳,身姿娉婷,秀雅端莊。今日歸途中,聽村裡婦人說那場淒涼的父女訣別場景,其中不少有誇秦蓁文采好的!說她作了首小詩。
秦蓁端了最後一疊煸炒青菜,微笑著去叫堂屋裡的爺奶過來吃飯。
菜色與中午的大相徑庭,純白米飯變成了一大半苞米和洋芋,混合稻米煮的雜糧,能見的白色米粒不多。菜有一盤子蒸番薯,炒青菜,鴨腳板,刮下來的豬肉只放了零星一點拌在豇豆裡炒,還有一大碗骨頭湯,飄了十幾朵數得清的菌菇。菌菇在城裡賣得好,農家人也很少吃,多數會採去賣。
等長輩們動筷後,秦蓁才拿起筷子,剛吃著,就看到周氏拿了鐵瓢從大碗裡盛出一碗骨頭湯,連帶撈去一半菌菇,放在簫書翎面前。
對此所有人充耳不聞。
再看十六歲的小叔子,臉上是一種常年不見日光,有些不正常的白,神色舉止也有些呆板,母親舀了,他就吃,沒有半點覺得不妥之處。
就在大家吃了個頭兒的時候,簫清羽從屋外回來了。他一路走過來,腳步帶風,神色沒什麼不對勁,瞧了眼桌上沒他的飯碗,就要去廚房。
“今兒沒煮你的飯,也沒你的菜。叫你臭小子跟我犟!”周氏冷冷的開口。
馮氏急了:“我還說羽哥兒去哪了,怎麼不吃飯。啊,怎麼能不給飯吃,羽哥兒天天都要幹那麼多活。”
“娘!他對長輩不敬,跟我頂嘴,就得治治!這事兒沒得商量。”關於私藏錢這種大事,的確沒得商量。
簫清羽坐了下來,環抱著手臂,一臉倨傲:“不吃就不吃。”
秦蓁遞過自己沒動幾口的一碗飯:“夫妻本該同甘共苦,你不吃,我怎麼好吃。你吃我這碗?”
簫清羽心頭微動,別過頭:“吃你的吧,一頓餓不死我。”
“哦。”秦蓁也沒多勸,禮貌一下而已。
事情沒成,周氏牙癢癢不能說什麼。馮氏略對秦蓁點了下頭,表示滿意孫媳婦的做法。
簫弘光思忖了半天,尋個時機敲打的開口:“秦蓁,其實你用不著聽外面那些粗鄙婦人的話,說什麼,咱家娶了箇中看不中用的大小姐,婦人之見吶!咱老簫家兩輩讀書人,也算得書香門第了,有你這麼個才華橫溢的人兒嫁來,是給簫家添了光。”
丈夫好好的誇這小蹄子做什麼?周氏皺眉。
秦蓁面色感激答話道:“大伯抬舉了,入了簫家門是緣分,也是我的福氣。大伯能說出這番話,也是個心思通透、玲瓏豁達之人吶。”
好,好,還懂得投桃報李誇獎他,簫弘光聽了如醉春風,暗道這苗頭是起對了。
簫清羽坐在位子上託著下頷,覺得大小姐說話挺有趣的,她的一言一行……就像山上被風吹動的白梨花,顫動美麗,讓人越看越想看。
“不知你自小讀過哪些書?出自名門世家的小姐,學問想必做得不差。”簫弘光探話道。
秦蓁答:“大伯謬讚。容我想想……”她做認真思索狀,那雙烏黑清澈的眼睛讓人看不出任何矯作,滿是天真單純,“常讀的書有《女則》、《女誡》,其它的四書五經麼,略有耳聞。提起這,我小時候還有過關於教人讀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