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典衣率眾宮女斂衽下拜,口中恭敬道:“尚服局典衣王氏參見盛王殿下、太華公主。”
這裡雖只是延慶殿的配殿,然而,房屋內堂皇華美的程度卻已遠遠超過紫芝的想象。她難抑心中好奇,大著膽子抬頭偷看了一眼,只見一對錦衣華服的少年少女正坐在窗下對弈,想必就是武惠妃的子女盛王李琦與太華公主了。這樣倉促的一瞥,紫芝並未看清他們的容貌,只覺得這高高在上的皇子與公主年紀雖輕,卻自有一種出身皇室的雍容氣度,清貴高華,讓人不敢直視。
聽王典衣說明來意後,李琦略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淡淡道:“有勞王典衣了,東西放在一旁就好。”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如泠泠清泉,又似錚錚琴音,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客氣與淡漠。王典衣輕聲指揮著眾宮女將衣物依次擺放好,紫芝才一挪動腳步,卻被身後之人不小心踩到了裙裾,趔趄著晃了晃身子,險些摔倒在地。
“啊呀——”紫芝不禁低呼了一聲,好不容易站穩,手中的衣物卻已盡數掉在了地上。
殿內侍奉的宮人雖多,卻皆是在一旁規規矩矩地垂手侍立,不聞絲毫聲響。安靜驟然被打破,眾人的目光都齊齊地聚集在紫芝身上,隱隱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同情。常來延慶殿走動的人都知道,這盛王雖只是個未滿十六歲的少年,行為處事卻頗有幾分狠厲,脾氣也著實讓人捉摸不透,宮中沒有誰敢輕易惹他。王典衣驚得面色發白,忙拉著紫芝跪下請罪,伏地叩首道:“奴婢管教無方,致使手下人不慎驚擾了殿下,請殿下降罪。”
隨行的宮人皆隨王典衣跪下,紫蘭擔憂地抬眼偷覷盛王的臉色,目光才與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子一觸,就不禁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眼前的他確有傳說中的俊美容顏,眉清目朗,神采飄逸,然而那眼神卻凌厲冷漠猶如冰雪,讓她不寒而慄。
紫芝亦知自己闖下大禍,低首跪伏在冰冷的磚地上,瑟縮著不敢說話,當盛王足下所穿的烏皮履漸漸踏入她的視線時,她冷汗涔涔的額頭幾乎低得觸到了地面。
李琦步履悠閒,緩緩走到這闖禍的小宮女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淡瞥她一眼,命令道:“抬起頭來。”
☆、第2章 皇子
紫芝依言抬頭,卻仍不敢稍啟眼簾與他對視。李琦負手而立,垂目打量著面前這楚楚可憐的瘦小女孩兒,只見她一張清秀稚嫩的小臉嚇得煞白,縈滿細碎淚珠的長睫毛下,明眸晶亮,一眨一眨地閃著驚懼的光。儘管竭力剋制著,可她單薄的雙肩仍在不住地顫抖,越來越多的淚水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濡溼了那嬌俏白淨的臉龐。
李琦凝視著她,眉眼間似乎並無怒意,只是問:“你多大了?”
他語氣平緩,甚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然而紫芝早已嚇得呆住了,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只是一味地沉默。紫蘭只當盛王是要責罰妹妹,情急之下連忙膝行兩步上前,叩首道:“殿下,奴婢的妹妹年幼無知,卻真的不是有心要冒犯您的。奴婢願意替她領受一切懲罰,只求您……”
李琦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並未理她,而是側首去問王典衣:“這兩個宮女如此不懂規矩,應該不是你們尚服局的吧?”
“殿下恕罪。”王典衣竭力保持著鎮定,使了個眼色示意紫蘭噤聲,然後垂首回答,“因今年春天來得早,尚服局忙著準備各殿閣的春衣,人手有些不夠,奴婢事出權宜,只得去掖庭局調了幾個人來幫忙。她們雖言行莽撞,卻也是無心之失,還請殿下施恩寬宥,奴婢回去之後自會訓導責罰。”
李琦卻只是輕輕一擺手,淡淡地說:“罷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宮人年紀還小,典衣也莫要為難她。”
王典衣頗感意外,忙悄悄推了推紫芝的胳膊,低聲提醒道:“還不快謝恩?”
紫芝眼中噙著淚,雙唇微微動了動,卻仍是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王典衣生怕盛王動怒,一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不由低聲呵斥了紫芝兩句。然而她話音未落,卻聽李琦又開口道:“算了,別難為她了,都起來吧。”
那聲音依舊淡漠,卻彷彿隱隱有了一絲溫度。紫芝顫抖著緩緩站起,見盛王竟肯替她說話,心中既驚訝又感激,全然沒想到在這冰冷的深宮中還會有這般好脾氣的人。貼身的衣裳皆被冷汗浸透,幾滴豆大的汗珠緩緩滑入眼角,她難忍蟄痛,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擦,不料衣袖滑至手腕處時,卻露出了那柔嫩小手上的累累傷痕。
李琦此時才注意到,女孩兒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交織著一道道血痕,手背上,脖頸間,只要是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