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春天,深山裡天氣更加清涼,樹木抽芽卻未見蔥蔥,北郊的樹林裡頭依舊透露著蕭瑟之意。平安輕車熟道,主僕兩人很快就到了慕家夫人的墳前。慕天華將買來的香火石擦了擦,冒出的火星點燃了三根長香,他將長香規矩地插在了墳前的空地上。平安知趣地退到較遠的地方,給慕天華一人留下了空間。
“娘。”慕天華跪了下來,一手覆上了石碑,“兒來了。”他恭敬地磕了三個頭後,才緩緩起身,靠著石碑坐了下來。
“娘,兒有了心上人呢。”慕天華想到白蘇那閒花淡香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等到她肯,兒就把她帶來給娘瞅瞅。兒覺得,娘一定會滿意她。”
一隻野鴉倏地撲騰起翅膀,向天際飛去,慕天華聞聲抬起了頭,只見一片黝黑的鴉羽從他的頭頂上方旋落了下來。他又收回目光,輕聲對著母親的石碑訴說了很多,很多……
白家藥堂裡,白璟已經洗漱了好,又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衫。他坐在正堂裡,手裡捧著熱茶,低頭認真喝著。家裡其餘人也都洗漱休息去了,折騰了大半個上午,大家都累了。
白芷拖著新換的長裙,走到了正堂跟前,心思十分沉重。她已經打算好了,父親一回家,她就把趙子懿的事情說出來。白璟在屋裡雖與白芷隔著一扇屏風,他還是聽出了白芷的腳步聲。
“芷兒,怎麼不進來?”
白芷吞嚥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沒有回頭路了,趙子懿等了她這麼久,她不能再沒有行動。
撲通一下,她跪在了白璟跟前,白璟立刻擱下茶杯,心裡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發生什麼事了?”
“爹——女兒不孝,心中一直有一個人,卻不敢向父親提起——”白芷叩下首來,“還望父親原諒。”
白璟連忙起身去扶她,“傻孩子,有了心上人又不是壞事,你嚇壞爹了,爹還以為家裡又出了什麼事。”
白芷堅決不起,她遲疑再三,最終還是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爹,我想,我可能愛上了仇人的兒子。”這下白璟震驚住了,他緩緩轉過身去,又坐回到椅子上,伸手去拿茶杯,“你說什麼?什麼仇人的兒子?”
“肅遠侯趙策的兒子,趙子懿。”
哐噹一聲,白璟的手一抖,沒握穩的茶杯跌回了茶案之上,“你說肅遠侯?”
白芷默不作聲,她抽泣了起來,她就知道父親聽到這個訊息一定會失態。白璟理了好久的呼吸,這才緩緩道,“不行,你們必須分開。”
“爹!”白芷沒想到白璟拒絕的這麼幹脆,她大聲喊了出來,一臉的驚慌失措。
“我說了,你們必須分開。”白璟嚴肅起來,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肅遠侯究竟是對我們做了什麼?爹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就讓我和趙子懿分開嗎?!”白芷話音剛落,她被自己震驚住了,她沒想到,她也有高聲反抗父親的一天。
“爹,今天早上衙門的事情之所以這麼順利,都是趙子懿幫了忙,他待我極好,為什麼爹不先了解他,再做決定。”
白璟猛然一拍桌子,“如果你要我為了他出的這點力,而違揹我的原則,那我立刻就回衙門去。就算被關著,我也不需要他們的施捨!”
聽到父親如此決絕的話,白芷整個身子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她癱在地上。
正堂外頭,青之靠著牆壁坐在窗下,屋子裡父女兩人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有如萬千重錘在敲擊。趙子懿只消一句話,就可以左右衙門的決定,就可以為白芷排憂解難。而他青之,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見得能為她搏來什麼結果。是啊,她會愛上趙子懿都在情理之中,誰會希望讓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孤兒陪伴左右呢。白芷為了趙子懿,可以大改一貫乖巧的性情與父親發生爭吵,她,是真的愛著他吧……
☆、第17章 太子中計
這日晌午,白瑄來到太醫院的藥廚,時逢太醫院的副提點——薛達也在藥廚子裡頭。這些煎藥的宮女和藥童看見白瑄來了,紛紛起身向他行了禮,薛達稍有不情願地站了起來,也象徵性地行了禮。這幾天白瑄為了慕封交代的事情小心翼翼,十分疲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達的怠慢他就當沒有看到。
白瑄擺擺手,示意大家繼續忙自己的事情,他走到專為皇帝制藥的木案跟前,開始為皇帝準備近幾天的藥丸。因為藥方的關係,皇帝這幾天服用了血藥丸之後,氣色見好,咯血的次數也少了很多。正當白瑄拿起磨石開始碾藥的時候,薛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