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間的那滴汗已經悄然滑落至地上,白瑄整顆心都高高懸了起來,是死是活就看皇帝對此的反應了。
果不其然,皇帝根本沒忘記十八年前他的愛妃殞逝的原因。
“白瑄,你是想讓朕死嗎?”皇帝猛拍了一下小桌,上面的茶杯被震得叮噹作響。
“臣萬萬不敢!”
“父皇,兒臣也隨白太醫到民間走過,兒臣可以證實白太醫所言非虛。”慕封喬做懇切,與白瑄並排跪了下來。
“三弟,當年靖貴妃的事情難道你忘了嗎?白太醫糊塗,難道你也糊塗了?”
慕封心裡冷笑一聲,他深知慕安的性子,慕安表面上為他的莽撞擔憂,實則戳破了父皇最忌諱的這張紙。慕封斂起瞳仁,心道,慕安啊慕安,這步棋我若是贏了,你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
“陛下,當年之事因臣的長兄而起,臣一直銘記在心,片刻不敢忘懷。只是陛下咳血之症與靖貴妃完全不同,所謂對症下藥,醫治陛下的方子與靖貴妃的也是截然不同。而且,自古就有說法,血不融者命不同,命不同者不相宜。臣的長兄與臣皆卑微貧賤,靖貴妃高高在上,所以以長兄的血入靖貴妃的方子不見功效反誤其命。”白瑄停了下來,因為接下來的話要慕封親自說。
“父皇,兒臣與白太醫商量後,私自用兒臣的血為父皇制了藥丸。兒臣可以當即服用,以證藥丸安妥。父皇日理萬機卻還要遭受痼疾折磨,兒臣實在不忍心,兒臣無能,不能為父皇排憂解難,只有去民間訪了方子回來,以解父皇病痛煩擾。”慕封訴說的過程中幾欲聲淚俱下。
三個皇子中的慕聞許久未有說話,他一直是這樣,在大哥和三弟中間保持沉默,在父皇面前也保持沉默。
皇帝閉上雙眼深思了一會兒,道,“拿上來吧。”
白瑄立刻暗暗舒了一口氣,只要皇帝接受服藥,他們的計劃就可以順利進行。
白瑄取了木質錦盒出來,開啟之後裡面是四顆暗紅色的藥丸。慕封當即拿出兩顆,用水送下。
皇帝雖不通醫理,但他多少也知道吃下人血其實是沒問題的。只是當年靖貴妃的死如鯁在喉,他心裡難以放下罷了。既然白太醫說了方子有效,那就暫且聽他一言,若是再有不適或是沒有好轉,再辦了白瑄也不遲。況且三皇子慕封已經服了藥丸,也未見什麼不適,他的孝心實在難得,皇帝這樣想著也服下了藥丸。
慕安冷眼看著白瑄和慕封一唱一和打孝心牌,心裡頭琢磨著他們是在搞什麼鬼。皇帝服下藥後,就讓白瑄先退了下去,皇宮裡就只餘他們皇家父子四人。
“老三,你也算有孝心,原本白太醫的方子也算抑得住咳嗽,你還親自去民間調查了一番。若是朕的病大有改觀,朕會好好賞你。”算起來,皇帝已經年近六旬,因多年煩憂國事,他的鬢髮都已蒼白,說起話來也是慢聲慢語。
“兒臣不敢居功,若非白太醫經驗豐富,事必躬親,兒臣也不會想到這個辦法。兒臣流血沒什麼,哪怕丟命也要父皇安康。”慕封不愧是老油條,趁著白瑄不在,他把血藥丸的責任統統推到了白瑄身上。等到皇帝的病好了,一應的獎賞他在坐享其成便好。慕封之所以敢提出血藥丸這個辦法,是事先都跟白瑄策劃好了一切的。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他把計劃說與了白瑄,白瑄第二日便在皇帝的方子中偷偷加了一味加重病情的藥,所以這兩天皇帝咳的嚴重了許多。方才的血藥丸裡,多餘的藥撤了去,又加了幾味功效十足的藥,因此這幾日皇帝的病必會有所好轉。而皇帝所知道的,不過是藥丸裡比平日多加了慕封的血,那這功勞會算在誰的頭上?必然是慕封了。
慕封正得意的時候,只聽得皇帝道,“好了,老二老三你們先下去,朕與太子還有話要說。”
慕安即刻躬了躬身子,“是,父皇。”
慕封迎上慕安得意的目光,心裡悄悄記上了一筆,他面上陪笑道,“大哥,告辭。”
外頭的太監又打了簾子,慕封跟慕聞退出了嘉和殿。殿外的長階上,慕封一眼就瞧見了前頭白瑄的身影。白瑄走的很慢,是有意在等慕封跟上來。慕封匆匆向二哥慕聞告了辭,慕聞也不與他多話,兩個兄弟就此分道。
空曠而高大的長階通體由漢白玉雕成,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亮。白瑄見慕封跟了上來,立刻行了禮,“三殿下。”
慕封轉著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幽幽問道,“藥丸沒問題罷?”
“依三殿下的意思,下官星夜合計好了方子。可以保證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