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笑,攔住三位帶下醫,抱拳道:“皇長子初誕,是諸位的功勞,咱家在此拜謝一句。不過,按照慣例,產程中所有發生過的一切,事無鉅細,諸位皆要細細寫下來,以供備檔,如何?”
三位帶下醫點了點頭,提筆去述產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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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的啟明星在東方的天空耀眼,太陽即將升起,二樓上哇的一聲哭撕開天幕,東方一片青雲,胎底如火焰般紅亮,那是即將升起的太陽光的暈染。
此時恰恰五更。
陸高峰長舒了口氣,轉身見總管大太監李祿也在自己身邊站著,抱拳道:“辛苦李總管,當日皇后的步輦在後宮遇冰,險險滑跌,你可查出什麼來沒有?”
李祿道:“如今還未查出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是咱家的失職。”
陸高峰立了片刻,又問道:“是男是女?”
李祿道:“男孩!”
陸高峰往前走了兩步,心有不甘,回頭又道:“生的好看否,是什麼樣子?”
“生的極俊,跟咱家磊兒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說話的是包氏,撫著肚子走了出來,嘆著氣道:“麻姑剛剛醒,據說中原的規矩,女兒生產是娘不能在旁待著,她生的艱難,只怕是我的錯。”
她果真當是自己的錯,撲進陸高峰懷裡,捶著他的胸膛道:“也是我該死,什麼都不懂,害我的麻姑受那麼大的疼痛。”
陸高峰生了三個孩子,也不知道天下間竟還有這等規矩。他究竟沒有看到孩子,一步三回頭,心有不甘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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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祿再度回到大殿裡,與林平帶著幾位御醫將三個帶下醫關於產程的筆錄細細過了一遍,問過別人無異議,揮手道:“既皇子已出生,幾位也辛苦的久了,各拿各的賞銀,回去休息吧。”
待幾位帶下醫走了,李祿出殿,麻青天色中,招過一個前殿行走的少監來,吩咐道:“帶幾個人,趕在出宮門前把那幾個全都弄死,完了回我。”
林平見他樂呵呵送走了人,轉眼又要去殺人,上前一步道:“李總管,娘娘都平安生產了,皇上也賞了幾位帶下醫,您這剛放了人,又殺人,小的怎麼就看不懂了?”
李祿敲著主筆的那份產程筆錄,冷冷道:“你可知世間有種事叫無心之失?這幾位帶下醫本無壞心,也比咱們更希望皇長子能夠早點誕下。
但她們好心辦了壞事,在娘娘還未陣痛的時候就讓娘娘發力,以致於娘娘提前兩個小時耗盡體力,待真正陣痛來臨時,她已力氣全無,才會讓產程格外漫長。若非娘娘自己咬牙挺著,只怕此刻已經進了鬼門關。
這等罪過,她們若當面告訴皇上,求個寬免,或者皇上也就免了死罪。可她們僥倖欲逃,我又豈能饒了她們?”
☆、復生
所謂的好心辦壞事; 便是如此。幾個帶下醫也是想在皇帝面前討個歡喜頭功,豈知用力過猛,差一點就害皇后一屍兩命。
事畢之後不認罪不說; 還把罪過歸到包氏頭上,這便是她們的私心太甚了。
世間之事; 無奇不有,林平也是頭一回聽說這種事情,望著那幾位帶下醫遠去的背影,點頭道:“那可真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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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李祿在還周殿與宰相併諸大臣議定太皇太后該起靈的日子之後; 冒著鵝毛似的大雪往長安殿去。
沿路早起的小內侍們抱著掃帚正在賣力掃雪。他脫了手套,生手捏上一個掃帚扭的歡,手上卻絲毫不使力的小內侍的耳朵,狠旋一把,拉到耳邊叫道:“寧子; 這是瞧著咱家不在,又躲懶兒呢?”
那小寧子一看竟是總管太監,立刻揮開膀子甩起了掃把,邊掃邊笑:“瞧大總管說的,我這不正掃的歡實呢?”
李祿鬆了他的耳朵; 冷笑道:“小子,如此冷的天兒,掃雪,那是疏筋活絡; 強生健體的活兒,你瞧瞧他們,甩開了掃,身上又熱乎,力兒又足,說白了,三九天出來活動活動,咱騸過的人,腰也佝的晚些。
你少出些力,懶倒是躲了,可凍也受了,腳上瘡也生了,十七八歲尿也遺了,值得嗎?”
大雪天裡不肯出力氣,可不得凍遺了尿?
小寧子連連點頭:“大總管教訓的是!”
李祿戴上內裡襯著貂皮的手套,點著小寧子的鼻子道:“命賤是天生的,骨賤卻是自找的,再偷奸耍滑不好好掃雪,咱家明兒發派你刷恭桶去。”
一群小內侍們恭著腰,高聲叫道:“大總管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