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想著,這樣一匹馬只怕也不難尋,所以正打算召誥天下,尋這樣一匹馬來替哀家治病了,皇后您覺得如何?”
十三歲馬齡,蘭筋為紅,背有虎紋龍翼的大宛馬人稱神駒,是天馬之子,事實上整個大齊國內,唯有一匹,那就是陸高峰的坐騎。
若太皇太后果真詔告天下,要這樣一匹馬,大家很容易就會想到陸高峰那匹馬。不過一匹馬而已,帝后若果真孝順,肯定得殺馬,取膝蓋給太皇太后治病不是?
但那匹馬,正是陸高峰騎著追捕烈勒的那一匹,當初馱著陸高峰從火州兵營突破重圍,於陸高峰來說,是戰友,亦是夥伴,又豈能殺之?
陸敏也不廢話,直接挑明:“本宮只聽過牛膝治中風,還是頭一回聽說馬膝也能治中風。這方子可真夠偏的,恰恰我爹就有這樣一匹戰馬,您說這該怎麼辦呢?”
太皇太后詭異一笑:“哀家這把年紀,再站起來的機會可遇不可救。皇后如今賢良之名在外,想必不會拒絕哀家的要求吧。”
拿賢良之名搏後位,最終也會叫賢良二字綁架,果真賢良,她就不能在皇帝採嬪良女納嬪妃時拈酸吃醋,不能為了一匹馬而拒絕太皇太后的要求。
陸敏點頭:“果真無法拒絕。”
太皇太后再笑:“哀家知道你父親與那匹戰馬的感情,所以並不想殺一匹良駒。但哀家給你面子,你也得給哀家一個面子。寶珠在皇子殿為婢,哀家心裡不是滋味兒,你給皇上說說,給寶珠一個貴妃之位,你爹那條馬的性命也就保住了,你說是不是?”
陸敏低眉一笑,暗道原來這老太太到如今都還未歇了要把餘寶珠塞進皇帝后宮的心思。
她道:“按理說本宮懷了身孕,後宮也該進幾個姐妹熱鬧熱鬧,但是餘寶珠當初可是拿厭勝詛咒過本宮的。皇祖母,人常言江山易改本性難易,狗改不了□□,一個敢操持厭勝的女人,恕本宮的後宮裡不能要她。”
太皇太后忍著氣要來拉陸敏的手,低聲哀求道:“你是皇后,又得聖寵,她如今走投無路,橫豎也越不過你去。給她一個妃位,叫她在這後宮裡養老,算哀家求你了,如何?”
陸敏心說東郭先生救狼的時候,那條狼也走投無路,可轉身還不是吃了他?
她仍舊搖頭,孕中想給腹中的孩子造點善報,心軟勸了一句:“皇祖母,若說在宮外給寶珠找房好親事,本宮今夜回去求求皇上,也就能了,您又何必執意讓她入宮呢?”
太皇太后一聽陸敏將想把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外嫁,氣的變了臉,指著陸敏的臉道:“賤婢,那左銀臺門你堵得住一時,堵不住一世,總有一天,會有更多更年青貌美的女子進來,一腳腳踩你的臉,到那時,哀家要看你還如何猖狂。”
陸敏也不生氣,悠悠道:“聽皇祖母這泣血錐心之言,顯然是過來人才能有的感悟。但無論那左銀臺門上香車載進來多少位,裡面也不會有餘寶珠,這恰是我今日的猖狂。”
她油鹽不進,氣的太皇太后扯著床邊的流蘇錦帳高吼:“來人,將哀家的旨意傳出去,明兒哀家就要殺陸高峰的馬,剜那大宛名馬的膝蓋,來治哀家的腿。
這世上誰不讓哀家痛快,哀家也不會讓她痛快。”
還好陸敏方才把李尚宮給擒了,剩下沒人敢主事,皆跪在那兒顫顫兢兢,無人敢動一步。
陸敏起身,淡淡說道:“皇祖母也是病急亂投醫,什麼牛膝馬膝的,別信那些偏方兒。本宮今兒給李祿好好交待兩句,明兒御醫們肯定會給你開個更好的偏方兒出來,您且將養著,如何?”
可以想象,只要李祿大剌剌入太醫院喝回茶,再翻一翻御醫們這些日子來的診病記錄,明天御醫們就會齊齊改口,世上再無馬膝治病一說。
至於太皇太后麼,不過一個癱在床上的老太太,動也不能動,那兒也去不了,沒了李尚宮,誰還會替她跑腿兒?
陸敏一笑,挺著肚子轉身便走。
太皇太后動不了,爬在床上將床捶的山響:“陸敏,你給哀家等著,哀家便是做鬼,也放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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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橋時天已經黑透了。今夜的夜色分外濃,一彎明月掛在天上,湖面上寒鴉呱呱叫個不停。寒風嗖嗖,想必明天又有雪。
少監林平在前提燈,一圈七八個年青力壯的內侍們緊緊護著,陸敏坐在步輦上亦是四處張望,總覺得今夜格外心神不寧。
入太液仙境前她就曾傳過話兒,讓李祿親自來接她,到此時也不見李祿的影子,這全然不是李祿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