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其實並沒有少,而是更多了,剛剛發生了喜聞樂見的群眾娛樂活動………鬥毆,誰捨得走?而且就在劇團老闆大發神威打得那個私下嫖娼嫖出私生女的洋教和尚滿地亂滾之時,人群裡又殺出一條大漢,圍觀群眾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背後突進,照著劇團老闆腦袋,一聲不吭上去就是一棍子,下手真狠。大家都激動得蛋疼了………今天這劇團表演太給力了。
但是沒想到那拿棍子打人的是治安官,他手裡那黃銅顏色的牌子一閃之後,圍觀眾人立刻都安靜了,因為治安官在哪個朝代都不是吃素的一群人。人群雖然不敢大聲喧譁了,但卻彼此小聲交頭接耳。這來水貝村的人群可不是善男信女,這裡可以講算是整個縣城的黑窩,既然是黑窩,人群裡老年人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年輕氣盛的小流氓和小混混,大家看著治安官對洋教和尚一副嘴臉,對待下層貧民又是另外一副嘴臉,都非常不忿。
“這官差見了那洋教中人和見了他爹一樣!”“什麼玩意?!這群洋奴!”“是啊,我擦,這群洋教狗東西和官府、富人沆瀣一氣,就會欺負咱們老百姓!連唱個戲他們都砸場子!”人群裡嗡嗡嗡、嗡嗡嗡的大體都是這種憤憤不平的小聲發洩。
站在最外邊的有一個赤/裸上身手裡握著一塊石頭的年輕人,剛才就是他跑到臺下要用那麼大石頭砸李醫生,此刻聽著身後和左右兩邊的人如此說,他自然也十分惱恨歐杏孫和李醫生這些和他們比好像不是一類人的人,看著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把劇團老闆耳朵揪得鮮血直流的歐杏孫正卑躬屈膝滿臉陪笑的對那砸場子的李醫生說著什麼,周圍的小聲怒罵不屑的聲音又不斷傳來,他感同身受,心裡怒火翻騰,嘴裡不由叫了一聲:“欺師滅祖的洋教狗雜種!”
但是他胸口那股戾氣還沒隨著這狠話噴完,那邊歐杏孫唰的一下就轉過頭來,狼一樣的眼睛就盯著了他。這其實是因為別人說話小聲,這年輕人說話聲音太大了。放下血流滿面的劇團老闆,讓他老老實實的跪在泥裡,歐杏孫大踏步走向這邊人群,在人群前立定,面對近一百條漢子,歐杏孫毫無懼色,好像面對一百隻無牙的山羊,他雙手叉腰嗔目大吼:“剛才那句話是誰他媽的說的?!”
就看著這官差那狼一樣的眼珠掃來掃去,剛剛罵人的年輕人就覺的自己是躲在水草裡看頭上幾尺外漁夫魚叉亂刺的驚恐小魚,胸口裡哪裡還有半點怒氣,全是恐懼,讓他額頭上密密匝匝的出了一層冷汗,嘴唇死死咬住,只聽自己心跳的如同打鼓,手也慢慢順服的垂下,悄悄的轉了轉手腕,把手背方向指向歐杏孫,遮蔽了手心裡的石塊,然後把那石頭順著大腿後側悄悄的丟在地上。
他只求歐杏孫沒有發現他,畢竟這周圍一百多號人,誰能知道是誰罵了一句。但是他驚恐的失望了,因為歐杏孫的眼睛唰的一下轉過來,直勾勾的盯著因為恐懼不停嚥唾沫的年輕人,手裡的警棍也指著了他,叫道:“剛才是你在罵了?”“我?哪裡啊?不是我啊?”年輕人渾身哆嗦著叫道,驚恐中四下扭頭想用自己的視線把面前鎖定自己的那狼的視線轉移到那麼多其他人身上去。
然而扭頭一看,剛剛身後左右擠滿人的他,身子左邊,空了;身子右邊,也空了;身子後面更是空空如也。人群好像被餓狼咬了一大口的大餅,又好像這個年輕人散發著瘟疫,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獨獨把他閃在空口裡。這也是為什麼歐杏孫一眼就看出這惹禍年輕人的原因:他周圍的人為了避禍,全悄悄挪開了!
“真不是我啊!剛才我沒罵啊!”年輕人看著步步逼近、咬牙切齒的歐杏孫,驚駭的一邊後退,一邊聲嘶力竭的撒謊,他四面亂看希望尋找幫助。然而,哪裡有幫助呢?剛剛和他並肩而立、一樣和他破口大罵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洋教的那群人早閃開了,而且人人臉上都帶著喜色,竟然是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在圍觀他了!
“我……我……我剛剛難道不是在為你們說話嗎?”渾身大汗淋漓的年輕人一邊倉皇的後退,一邊看著那群嬉皮笑臉的看客在肚裡驚恐的叫喊著,他沒有仇恨,因為中國人在保命的時刻是絕不會有仇恨這種感情的,除非你不是懦夫而是個英雄。終於他受不了面前越來越近的歐杏孫那猙獰,他猛地轉身狂跑,想推開人群逃脫背後強權的搜捕。
“給我逮住那孫子!”背後傳來歐杏孫一聲冷哼。說時遲那時快,剛剛還在躲避瘟疫一樣隨著他的靠近而嬉笑著後退閃開的人群,立刻活動起來,幾個長得和他一樣健壯的漢子嬉皮笑臉的擋住他面前,用手臂推著他。(文*冇*人-冇…書-屋-W-Γ-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