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奏,蘇牧輕輕掃動月琴的下三絃,將月琴的錚音也加入了節奏之中,這種奇異的組合,這種古怪卻又勾人的節奏,便佔據了整個畫舫。
而後蘇牧輕柔開口,嗓音有些低沉,聲音不大,夾雜在古怪的節奏之中,卻很是和諧悅耳。
“天涯的盡頭是風沙,紅塵的故事叫牽掛,封刀隱沒在尋常人家,東籬下,閒雲野鶴古剎。”
不同於巧兮等青樓名妓,蘇牧的曲兒字面直白,通俗易懂,連臺下那些不識字的武夫,都能夠輕易聽懂,就仿似用白話在述說一段故事,巧兮等人只是在鄙夷蘇牧嗓音粗糲,唱功毫無可取之處,承轉毫無技巧可言,可臺下的武夫們,卻被吸引住了。
“快馬在江湖裡廝殺,無非是名跟利放不下,心中有江山的人豈能快意瀟灑,我只求與你共華髮。”
當楊挺聽到前面一句,快馬廝殺,無非名利,也不由眼前一亮,心內生出共鳴來。
在場諸位武道同行,哪一個甘願吃著刀頭舔血的飯?哪一個不想似那隔壁畫舫的書生們那般,動動嘴皮子就有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哪個不想經歷一段生死相許的人間真愛?
只是這些粗狂的漢子,朝不保夕,有時間談戀愛,不如喝酒吃肉,有錢就逛窯子罷了。
巧兮聽到此處,也已經忘了去追究蘇牧的唱功和這曲兒的韻律,反倒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詞兒上面。
琴聲越是蒼涼,“鼓聲”如同直接敲擊在眾人的耳膜之上,靈魂之上,敲擊在心頭,蘇牧的聲線陡然拔高,微閉著雙眸,繼續唱著。
“劍出鞘恩怨了,誰笑,我只求今朝擁你入懷抱,紅塵客棧風似刀,驟雨落,宿命敲,任武林誰領風騷,我卻只為你折腰!”
聊聊幾句,便將武夫們縱橫江湖,恩怨情仇與廝殺的畫面鋪陳出來,在場之人儼然覺著不似在聽曲兒,仿似閉上眼睛,便能夠回到當初自己的故事裡!
而巧兮卻輕輕捂住了嘴巴,鼻頭髮酸,眼眶不由溼潤了起來。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然則似她這般的青樓女子,哪一個不是心懷美夢,想著譜寫一段才子佳人的愛情佳話?
平素裡看些情愛糾葛的話本,只覺著纏綿悱惻,讓人心酸,不自知便要落淚,此時蘇牧就在她的前方,娓娓唱著另一種愛情,用生死來見證的武林人士的愛情,這叫她如何不感動!
那些個才子文人,頂著家裡的壓力,將青樓佳人娶回家中,納為小妾,便被人傳為佳話,四處傳唱,可這些用自己的刀與血來追求愛情的武林人的故事,又有多少被埋沒在莽莽綠林之中?
她看著蘇牧那有些單薄的背影,彷彿透過這個背影,能夠看到他微閉雙眸,輕唱著歌謠的畫面,直到最後一句響起。
“你回眸多嬌,我淚中帶笑,酒招旗風中蕭蕭,劍出鞘恩怨了。。。”
聲音慢慢弱了下去,月琴的錚錚之聲與“鼓聲”停歇了下來,整座畫舫的大堂安安靜靜,周遭畫舫的吵鬧聲飄進來,鑽進了眾人的耳朵,卻鑽不進眾人的心中。
似巧兮這般的青樓女子,她們的心中,只記住了你回眸多嬌,我淚中帶笑。
似楊挺徐寧這般的武林漢子,只記住了酒招旗風中蕭蕭,劍出鞘恩怨了。
蘇牧緩緩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攤手道:“呀,看來我唱得並不好了。。。”
“唱的入孃的甚麼玩意兒!把他打下臺!”一個漢子突兀地喊著,眼角卻還亮晶晶的。
蘇牧抓起卷耳曲足紅案上的茶壺就丟了過去,笑罵道:“去你孃的!”
那漢子偏頭躲過,操起桌上的茶壺就要丟上臺去,但想了想又放了下來,抓了一把碎銀子,雨水一般潑了上去,一邊罵道:“去你孃的賊廝鳥,爺爺賞你的!”
這句話似乎引爆了些什麼,臺下的漢子們鬨然大笑,而後將紛紛抓起銅板和碎銀,一邊大聲罵娘,一邊丟上臺去!
蘇牧臉色一變,高高昂起頭來,回罵道:“入孃的賊廝,爺爺說甚麼也是蘇家大少爺,賞你妹的賞!要賞就當賞了這娘們兒,恁地看不起你爺爺,有種來喝酒啊!”
臺下一片鬨笑,蘇牧跳下臺來,抓起酒壺便喊道:“去你孃的沒膽子的賊廝鳥,是漢子,幹了!”
“轟!”
在座之人,包括楊挺,都站了起來,嫌酒杯太娘炮,抓起酒碗酒壺,異口同聲大喊道:“幹!”
巧兮呆呆地坐在臺上,看著灑了遍地的賞銀,再看著臺下那個仰脖暢飲的背影,竟然看得痴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