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鳶伸手扶她起來,笑嘆道:“兩國交兵又不是你的錯,哪裡用得著你替他們來道歉?”
程若水笑道:“和靖公主心事重,這些日子總是悶悶不樂的,本來只得了一場小小的風寒,硬是拖了一兩個月才見好。”
蘇輕鳶安排她二人坐下,有些感慨:“他們要打仗,咱們就得跟著擔驚受怕,這世上的事也忒沒道理了些!”
和靖公主低下頭,笑得十分勉強。
蘇輕鳶招呼她坐到近前,攥著她的手嘆道:“一邊是孃家,一邊是婆家,這場仗打起來,實在是難為你了。”
和靖公主羞得紅了臉,許久才低聲回道:“娘娘您不也是嗎?”
蘇輕鳶一怔,隨後失笑:“我倒差點忘了——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在那邊本來就是一顆廢棋,沒人疼的;在這邊又處境尷尬,名不正言不順……他們隨便怎麼打,只要刀劍砍不到我的身上來,我就不疼。”
程若水抿嘴一笑:“娘娘說這話可就違心了。若是那刀劍真的砍在了皇上的身上,您恐怕哭得比誰都厲害呢!”
蘇輕鳶抬起頭來,懶懶地眯起了眼睛:“嫻妃什麼時候也學會調侃人了?”
程若水一怔,低眉淺笑:“實話實說而已。”
蘇輕鳶並不太想被她調侃。但當著和靖公主的面,她又不好多說什麼。
事實上,她這一陣心事重重的,實在也沒有聊天說話的興致。
於是,安靜地坐了一陣之後,蘇輕鳶又把話題移到了戰事上:“你一向是個有見識的。依你看,這場戰事的勝負之數如何?”
和靖公主疑惑地抬起頭,跟著蘇輕鳶一起將目光投向了程若水。
程若水目光微閃,遲疑許久才笑道:“南越數百年來上承天命、下應民心,自然不是一場小小的叛亂所能撼動的。”
“若是再加上北燕、西梁兩國從中作梗呢?”蘇輕鳶繼續追問。
程若水遲疑良久,終於又恢復了溫婉的笑容:“娘娘放心就是。皇上的命數極好,南越的基業穩如泰山。”
蘇輕鳶眯著眼睛看了她許久,沒有再問。
倒是程若水自己又笑道:“其實娘娘自己的命數也是萬里挑一的,見識膽魄更遠超過一些庸庸碌碌的男子——前一陣子聽說皇上有意帶娘娘熟悉政務以防不測,後來怎麼又沒動靜了呢?”
蘇輕鳶笑道:“既然你說陸離的命數極好,想必他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了,我又何必費工夫去學那些傷腦筋的東西?”
程若水失笑:“皇上身邊正缺人手,娘娘若不懼勞煩,此時正該為皇上分憂才是啊。”
蘇輕鳶往軟榻上一靠,淡淡道:“問題正在於,我是十分‘懼勞煩’的。別的不說,單單‘早起上朝’這一條,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淡月在旁“嗤”地笑了一聲。蘇輕鳶翻了個白眼,那丫頭便溜出去了。
程若水皺了皺眉,許久才嘆道:“娘娘產期臨近,確實不適宜過於勞累,只是……如今這樣的局勢,皇上難免心中煩悶,娘娘雖不想過問政事,也該多陪陪皇上才是啊。前些日子祭花神的時候,我瞧著皇上臉色憔悴,精神很不好呢。”
“祭花神?”蘇輕鳶皺了皺眉。
那應該是花朝節的事了。
據說在宮中,花朝是僅次於新年和中秋的大日子,本來應該辦得很熱鬧的。
可是今年叛軍圍城,人人都沒有過節的閒情逸致,所以燈節、花朝和上巳節都是糊里糊塗的,蘇輕鳶甚至連日子都沒放在心上。
聽程若水的意思,宮裡還是祭了花神嗎?
她多日不曾出門,竟是半點兒風聲也沒聽到呢。
程若水偷眼看看蘇輕鳶的臉色,忙又笑道:“花神生日,一般只有女子才愛湊這個熱鬧的。那日也不知是怎的,貴妃姐姐突然把皇上拉了過來,說是藉著過節,請皇上到園子裡散散心。皇上進了園子,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旁人也不敢鬧他。貴妃姐姐自己覺得沒臉,簪了花就送皇上出去了。”
“是嗎?”蘇輕鳶漫不經心地胡亂支應著,心思早已飄到了別處。
程若水笑著站了起來:“娘娘想必是倦了,我們改日再來請安。”
蘇輕鳶胡亂答應了一聲,也不挽留。於是彤雲便跟出去送了二人出門。
蘇輕鳶靠在軟榻上,心裡莫名地亂了起來。
陸離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踏進芳華宮了。
蘇輕鳶的心裡,始終沒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