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絕不肯罷休。扶微也為他的一腔忠誠感動不已,不過他的訊息一向不怎麼準確,丞相留宿是迫於無奈,第二天面有戚色的是丞相,關上門得意大笑的是她啊……可能她一直處於弱勢,因此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少帝又受欺凌”,這麼下去丞相的名聲大概真要臭不可聞了。
然而她不能解釋,畢竟是個姑娘,有些事能做不能說。
“老師,這事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我肩挑社稷,個人的榮與辱,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她強忍笑意,忍得眼裡蹦出淚花,連嘆氣都帶著抽搐。但在太傅看來,可算是悲悽到了極點。
堂堂男子漢,還是主宰萬民的天子,竟會落到這樣難堪的境地,誰能料想得到?少帝忍辱負重,這份感天動地的胸襟,要不是難以言表,應當載入史冊。
太傅老淚縱橫,“陛下不怕中了燕相的奸計嗎?他就是要將君臣間弄得不清不楚,為他日後擅權創造條件。”
扶微的心都打顫了,無比艱難地擺手,“老師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少帝背過身去,一手扶著長案,消瘦的背影看上去分外羸弱。發生這種事,外人再義憤填膺都緩解不了當事者的痛,太傅一直覺得自己和丞相不過是政見不合,立場相對,但對於他的人品稱不上喜惡。如今出了這種事,簡直大逆不道令人齒冷,就算千刀萬剮也夠格了,所以燕相如是曠古爍今第一奸相,必須永生永世釘在恥辱柱上。
太傅緩緩吸了口氣平靜下來,反正虧不能白吃,接下去應該想想怎麼為少帝報仇。
“主公不必憂心,一旦丞相伏誅,相府幕僚便會群龍無首,南北兩軍即刻派人統領,抽調執金吾將其黨羽一網打盡。京師守軍有緹騎、虎賁、羽林,中郎將並左右僕射、陛長可指派親信接替。兵貴神速,待到諸侯發覺時,京師已經大定了,屆時主公手握實權,不怕諸侯不臣服。”
少帝卻搖頭,“計是好計,但事發倉促,萬一走錯一步,大殷江山便岌岌可危了。”太傅還欲遊說,她回過身來笑了笑,“再說嫁禍他人,當真有用嗎?當初漢成帝殺翟方進替死,並沒能令自己天年永固。閻王要你三更死,豈會留你到五更?若我當真該亡,那也是我的運數,我不會怨怪任何人。不過老師,熒惑守心究竟是不是真的?還是老師為免我立丞相養女為後,有意找的託辭?”
太傅垂著嘴角,沉痛點了點頭,“天象人人看得見,臣就算要編造,也沒那法力讓熒惑停於心宿之間。”
扶微揹著手,半天才啊了一聲,“看來運勢欠佳,我以前就曾想過,不知自己有沒有命活到弱冠。現在看來果真應驗了,實在可悲。”
太傅挖空心思安慰她,“主公千萬不要胡思亂想,熒惑守心未必一定有損君王,也許是丞相要下臺了,也未可知。”
她聽後頷首淺笑,“那就借老師吉言了。”
太傅悵然離開了東宮,扶微獨自坐在窗前,想起自己也許真的會英年早逝,不由也覺得遺憾。
老祖宗的智慧,說不定真有些道理。回顧自己的一生,除了忍氣吞聲,好像什麼都沒剩下。如果明天就死了,她短短的人生連一樣值得誇耀的都拿不出來——沒有穿過好看的衣裙,沒有塗過豔麗的胭脂,沒有放肆大笑過一回,連自己喜歡的人也沒能染指,簡直白當了十年皇帝。
她站起來,繞著地心的青銅博山爐轉了兩圈,然後篤悠悠踱到迴廊下吩咐建業:“準備一頭黃牛,一罈好酒,我要去看望丞相。”
人人知道熒惑守心的傳說,人人也都瞭解大殷賜死的慣例。少帝要往丞相府邸送牛酒,那就意味著這次的厄運終須丞相來承擔了。
建業慌慌張張承辦去了,不一會兒就踅摸來了一頭黃牛。少帝沒有坐車,自己騎馬趕牛,搖搖擺擺一路過銅駝街,繞了個大圈子,把牛趕進了丞相府。
這次丞相府上人不少,丞相門客三千麼,聚在一起比她的白虎觀還要熱鬧。幕僚們見她牽著牛進門都很驚惶,但依舊齊齊向她長揖。她歪著頭在人堆裡找了半天,沒找見丞相。這時相府長史排開眾人上前行禮,她將手裡繩子遞給了他。
“丞相何在呀?”
長史的手都在打顫,託著那繩子呵腰道:“君侯正小憩,請陛下稍待,臣即刻通傳。”
她說不必,“別擾了丞相好眠,我親自去見他。”
見就見了,還提了一罈酒,如此不加掩飾的找人替死,實在令人氣憤。門客們對丞相很忠心,在場的幾十人裡不光只有文人,還有行走江湖的劍客。倘或現在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