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何棲應聲,婦人堆著笑丟開阿娣,趨上前來,行了一個禮,打量了何棲一番,誇讚道:“好俊秀的娘子,十里八村也找不出這樣的美人來。”她邊說邊伸手要去拉何棲的手。
沈拓陰著臉,拿刀往前一隔,道:“這位大嫂,若是有事,說便是,動甚的手腳?”
婦人被嚇了一大跳,連連退後,瞪著沈拓手中的長刀抖如篩糠,道:“官差……恕罪,不是有意衝突,饒我一趟。”
何棲袖手站在一側,道:“大嫂受驚,拙夫粗人不懂迂迴,卻不是傷人性命的惡人。大嫂有事,只管說來聽聽,你可是要為阿娣贖身?”
婦人抖了抖,雖是輕紗擋面,卻難掩何棲秀美風姿,又見她待阿娣和善,便當她是柔軟的性子。誰知,一說話,卻不是好說話的模樣。聽何棲動問,小聲道:“兒女都是做孃的心頭肉,心尖血,哪有不疼的,當初賣阿娣,實是無法可想,拿她吊了全家的命。眼下家裡略好了些,自己骨肉在外做牛做馬,如何忍心,便想將她贖買回來,只求娘子開恩,給個恩典。”
何棲細察她的神色,緩聲道:“大嫂賣阿娣時得了十貫的錢,贖回卻不是先前的價,而是二十貫,不知大嫂可備了銀?”
婦人了一驚,豎起眉毛破口而出:“怎的翻了倍?倒似落寇劫家呢! ”
沈拓怒道:“大嫂慎言,我娘子好說話,我可不是好欺的,賊寇什麼面目,你可要見上一見。”
婦人抬手給自己一個嘴巴:“唉喲,官差、娘子,我是個鄉野村婦,嘴上沒把門,說慣了村話,真真不是有心的。”
阿娣扶著何棲,血赤通紅的臉,只將頭垂得要低到地底去。
婦人見了,衝著阿娣道:“阿娣幫阿孃補補,阿孃不會說話,你只木頭似戳那,也不支上一聲兒。”
阿娣的手抖了抖,舌頭跟被摘了一般,只出不來聲,何棲不露點痕跡地拍了拍她的手。阿娣一顫,露出一個溺水之人抓了浮木似的目光來。
“大嫂要是有心為阿娣贖身,找了牙保,備銀上門,我倒可以斟酌斟酌 。”何棲道。
婦人苦臉哀聲道:“一時沒這些銀錢,娘子可能寬上幾日,等小婦籌錢再來贖阿娣?”
何棲將眉一蹙,更加疑惑,點頭道:“大嫂一心盼著骨肉重聚,我倒不好充那拆骨離肉的惡人。”
婦人大喜,跪倒便拜,道:“娘子生得好模樣,又生得菩薩心腸,佛祖有靈,定看護著娘子康健。”她說了一簍子的奉承話,一骨碌爬起來,對阿娣道,“阿娣等著,等阿孃接你回家。”
阿娣直著一雙眼睛,似墜夢中,腳下的地都是軟的,一時竟是分不清隻身所在是真是假,只疑再睜眼便是在床帳之中。
婦人也不等阿娣回話,逕自歡天喜地走了。
她帶來的那個女童,赤腳破褲,被喝令守著蟹桶,也只聽話侯在原地,並不敢直前,只一直轉頭來看阿娣。
婦人見跑了好幾蟹,氣得拿手指點著女童的額頭,聲大得連何棲等人都聽得清楚,只只她罵道:“生你就是來討債的,飯倒知曉吃,事卻不知曉做,養你這麼大,屁用都沒,連個蟹都看不住,少說也跑了兩三文的錢,將你稱斤賣了也不夠。家去家去。”
女童似是辯解了幾句,又拿指頭給婦人看,婦人拿髒手捊了捊她的指頭,氣道:“倒是把你生得金貴,這麼點血沫沫,灑把泥灰就沒了,倒喊起疼來。阿孃下地,彎刀錯了勁,割了半邊的肉還要割草呢。你們的皮肉值錢,阿孃的皮肉便是泥水和的?”
她罵罵咧咧抱了蟹桶,牽了女童急急慌慌地走了,走了一段路,又想起什麼,跟河道邊一個粗矮役夫屈膝道謝。
阿娣眼尖,喃喃道:“那個人,好似家中四叔。”
沈拓也不轉寰,對何棲道:“阿圓,這事有蹊蹺,裡面怕是有事端。”
何棲點頭,握住阿娣冰冷的手,柔聲道:“阿娣,你我雖是主僕,你來家中也不長久,我卻視你如親。你阿孃要是真個有心接你家去,我自會將契放還於你,也好讓你一家團聚;若是你家中另的謀算,我也能護你一二。”
阿娣好似一隻躲在草叢裡的獸,不必何棲提醒,她自己便嗅到了不對,淚眼朦朦道:“娘子幫我,娘子買了我,我便是娘子的人,娘子要我活,我便活,娘子要我死,我便死。”
何棲摸了摸她的小揪揪,笑道:“傻阿娣,才多大,便又死又活的,我不是閻王殿前掌命書的判官,哪裡定人生死?”
阿娣抽噎道:“娘子別不要我。我也不知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