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據拍手笑道:“我怎聽說你家泰山年輕時做過護院 ,家中扔著的石鎖,嫂嫂一隻手便能拎動。你與嫂嫂打起來,不定哪個能贏。”
方八生得牛高馬大,見一夥人盡拿他打趣,忙分辨:“不知哪個口頭生瘡的胡言亂語,我家娘子最柔順不過,石鎖早壓了酸菜缸。”
陳據笑倒:“果有石鎖,嫂嫂果然練過。”
方八面上抹不開,勸酒道:“吃酒、吃酒,哥哥叫我們來有事,你們一個一個倒拿我來消遣。”
矮壯的那個名喚徐安,為陳據倒酒道:“不知哥哥手上有什麼差遣?怎得又費這些酒錢?我們幾個前幾日得了件差事,千桃寺擴修院牆,僱我們抬了磚泥,這些禿驢好生大方,比別處還多給了些錢。哥哥外出歸來,該是我們請哥哥吃酒才是。”
方八直點頭。
陳據道:“客套場面的話,暫且先放一邊。”他笑道,“不瞞諸位,都頭那有一樣差使,不是一日兩日的活計,若是盤桓得好,是件長久的行當。”
徐安又驚又喜,按捺不住問道:“莫不是縣衙有換退的閒役?”
陳據呸得一聲:“黃梁飯都沒蒸下,倒做起白日夢來。
你們都是訊息長的,自是知道開年城內貼了告示,要開渠挖河,將那半邊彎的水道闊開通船。沈家兄弟是個眼光長遠的,便想買船做水運。現如今,連船都買下了,他記兄弟情,請我做了幫工。千石的船,少說也有十來個幫工,升帆、劃漿、拉縴,哪樣少得來。我想著請別個也是請,不如厚臉皮求了來,問問你們可願意做份苦工?都頭為人義氣大方,報酬定不苛刻。”
眾閒幫聽後個個又喜又驚,拍手跺腳,七嘴八舌道:“這般好事,只有哥哥才會惦著我們。”
“我們沒個長處,又沒精通的手藝,成日尋的零散活計,今日有,明日無。”
“都頭竟買了船做水運?一艘船多少金?”
“曹家做死人生意,竟也攢的豐厚家業。”
“誰家不死人?不用棺材的?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曹家有錢。”
“沈都頭以後飛黃騰達,我們借他的光,也接點湯來喝喝。”
“全賴哥哥為我們操心。”
陳據聽他們言語,竟是個個都願意去船上做工,便收地笑臉,道:“你們願去,我有兩件事要囑咐。頭一件,你我兄弟不是一般的交情,但我與沈都頭卻也是死生之交。我醜話說在前頭,船上的活計,非尋常可比,雙腳落不了實地,風吹雨淋,大日頭時能曬得你脫掉一層的皮,大雨不止,又泡得人兩手發白兩腳打皺,不小心邪寒入體,指不定就丟了小命。
你們若是應了工,吃不了苦,反悔走脫,又或心中不滿,亂嚼舌生事,將我臉面當作汙泥踩,屆時,休怪我翻臉,不認從前的情分。”
徐安正色道:“我們不過有一天過一天的人,全家便連泥粉都刮上,也只爛命值得錢。哥哥心中有我們,寧折了與沈都頭的交情也要為我們討來活計,我們再不知好歹,自個先沒了臉皮。哪個做這等小人行徑,別個說哥哥不認,便連我們都不認他。”
方八第一個叫好應是,又道:“哥哥說的有理,誰自覺吃不得苦,不如先頭就不去,去了又不做,算個什麼?”
其餘閒幫大都點頭稱是,倒有幾個,沒了先前的興頭,伸伸胳膊看看腿,擠出一個笑道:“那我便不去,我……這全身沒二兩重,風吹就跑,也不知是我拉縴還是纖拉我。”
又有懶怠的,託詞道:“家中老孃與我算過命,不好與水交道,這活,我便算了。”
一個瘦皮猴似的擠上來捱到陳據身邊,問道:“哥哥,我是上不了船做活。我家堂兄,生得高壯,人也老實,可來應工?”
陳據點頭:“你們有可靠的親眷,盡知會一聲,問問意願。”
等他們蹲在那三三兩兩商定,拿了主意,再問時,願意去做工的仍有十之八九。陳據道:“另有一事要與你們 說,僱工非是小事,我不過打個前頭風,究竟用不用人,卻要都頭娘子應允。”
徐安等人一驚,還疑自己聽岔了,問道:“怎的是都頭娘子點頭?”
陳據道:“這便是我要與你們說的第二件事。大郎隨明府徵役夫,僱工一事,由他們娘子打理做主。”
方八扭捏小聲道:“婦道人家懂個……?”
陳據瞪他:“快快住嘴收了汙言穢語。”
方八忙閉嘴笑道:“我嘴臭,罰我吃酒洗洗嘴。”
陳據道:“明日我帶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