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兒只能怪自己信錯了人。”
師父養了我十年,傳我武藝,教我做人,護我周全,救我性命,對我恩重如山。
但這份恩的源頭卻自於另一個人。
我的爹,崔大將軍。
我常常忘記,他們二人是相交三十餘年的好友。
時間在許多時候是最為公平的,相識的時間越長,情義總是要更深厚一些。
師父不承認我的話,也未否認我的話,他只是默然地站著。
半晌後,他道:“他對那個位置其實沒有興趣。”
我知道師父口中的“他”是誰,也知道那個“位置”是什麼位置。
我道:“我原以為修行之人是不會插手朝堂之事。”
師父道:“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初到清北派時,為師便指著大門牌匾上的‘清北派’三字,告訴你了一件事?”
這是一個極簡單的問題,所以我能脫口而出道:“師父告訴徒兒,這‘清北派’三字出自本朝太/祖之手。”
此語落,餘意不言而喻。
清北派從建派之初,就已開始插手朝堂事,也正因它在朝堂之事上押對了寶,才能有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
今日,清北派或許又押對了寶。
良久後,師父再度開口,平靜道:“我和你的爹都認為今日之事能讓你如願以償。”
我問道:“我的願是什麼?”
師父道:“天下。在你兒時,我便告訴過你,只做皇后的人是握不住天下的,垂簾聽政的太后倒還有些可能。如果你想,大可以更進一步。”
師父言罷,沉默片刻,補充道:“方才的那句話,是你的爹讓我轉告給你的。”
我聽後有些懷念道:“我似乎是聽過這樣的話。”
片刻沉默後,我又承認道:“在我兒時,我也有過這樣的願望,在幾個月前都還有。”
師父遺憾道:“但看起來,如今的你似乎沒有這個願望了。”
我道:“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後來我又有了旁的願望。兩相一較,總得捨棄一些東西。”
師父雙目瞧著我,但我卻覺他的目光已越過了我,落到了屋中人的身上。
師父微笑道:“為了他?”
我堅定道:“為了他。”
“因為他的出現,讓我發覺。原來那些願望並非是我真正的願望,而是你們在我兒時便開始強加給我的。”
師父眼中笑意漸甚,微笑也成了大笑。
大笑時的師父和爹很是神似,但爹的眼角已佈滿深紋,可師父的眼角卻連一絲極淺的紋路都尋不到。
師父大笑道:“說來諷刺,我這一生收了兩個徒弟。教大徒弟時,我想讓她成為一個有情之人,卻把她教成了絕情之人。教小徒弟時,我受人所託,想讓她成為一個絕情之人,卻把她教成了一個多情之人。”
我聽後語塞,接不上師父的話,但有人卻替我接上了。
一道聽不出喜怒的聲音似從東面的溪邊傳了過來。
“你有兩件事錯了。你的大徒弟並非是個絕情之人,你的小徒弟也並非是個多情之人。”
話音落,一道白色的身影似從西面的竹林處到了我身前。
白衣修羅來去無蹤,今日的鳳破不知何時到了清北派,也不知何時又會離去。
她的髮絲被風吹得有些亂,但這並不會影響到她絕美的容顏,反倒還平添了幾分攝人心魂的風情。
無論是哪個女子見了這張臉,都會心生嫉妒之情。
那日我在大殿中第一回見到鳳破真容時,心下也很不是滋味,可今日我心中卻無一絲嫉妒。
有的只是感激。
感激她替我說出了我說不出的話。
鳳破笑得慵懶,雙目微眯,摸著我的頭,看著師父,笑道:“你的小徒弟只是個專情之人。”
“再者,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武道修行若太過執著於結果,反倒易求不到結果,想來教徒弟也是同樣的道理。就拿我來說,我當年只想收個徒弟,日後好同我一道去幹殺人的活計,賺大錢。豈知到了最後,我還在靠殺人賺錢,我徒弟卻跑去當了皇帝,吃遍山珍海味,穿盡綾羅綢緞,最不缺的就是錢。”
鳳破頓了片刻,抬頭望天,感慨萬分道:“這老天有時就是這般不公。”
師父面上的笑容已散去。他看著他曾經的徒弟,沒什麼表情,眼中也未起任何波瀾,就跟在看一位陌路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