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緩緩的跟在楊毓身後,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走出了太學書局,阿桐低聲問道:“何以不讓我出言教訓那幾個浪蕩子?”
楊毓正踏下臺階,聞聽阿桐此言,她緩緩的轉過身看向阿桐,無比自然的道:“阿毓不欲殿下為我與士族子弟交惡。”
說這句話的時候,楊毓叫他殿下,而非阿桐。
但阿桐並未察覺什麼,他站在門口,笑著看著楊毓上了馬車,又目送那頂極不起眼的青頂馬車悠然遠去。直到那馬車消失在人流車流間,阿桐轉過身看向那書局內,清澈見底的眸光,第一次的露出了一絲狠辣。
楊毓坐在馬車中,直到此時才覺到濃濃的倦意,她轉眸看了眼站在太學書局前的阿桐,無聲的嘆了口氣。無論皇權如何滔天,這江山社稷可是皇權與士族共同掌管的,她怎能讓阿桐為她在士族中壞了名聲?
只是不知那一句殿下,是否能讓阿桐明白。那句話,是對大晉二皇子司馬桐所言,而非聊城孔府中的稚童阿桐啊!
楊毓收回目光,斜倚在軟榻上,沉沉睡去。
裴良第三日未閤眼,伏在案頭研究著西邊的戰時。
若論武勇,裴良乃是頂天立地的英豪,但論起實施謀略,卻難說。但饒是如此,他的戰術眼光也遠比陣前之人,那未上過戰場計程車族子弟強上千萬。
門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裴良微微抬起熬的發紅的雙眼看了過去。
來人是琅琊王氏王衝,另一位是江南士族劉氏子弟。
王衝任職僕射尚書,乃是尚書省的長官,管轄廩、假、錢、谷等諸事。雖公務繁重,但王衝卻自詡清官,這個清官絕非指清正廉明,而是不理俗務。只受其祿,不承其重。這便是世人眼中的清貴、清官。
劉氏郎君出身士族門閥,本是不願多理出身寒門的裴良,但王衝卻覺得裴良武勇無匹,也是個清越之人,每每這些士族有出遊或宴會,總會來請裴良。
裴良抬眼看了一眼二人略微點了點頭,便又將目光投向書案上的軍報。
王衝如往日一樣,穿著三梭羅淡綠錦衣進了門,他頭戴漆冠相貌俊秀淡雅,雖出身高貴,但眉眼之間總帶著一絲灑脫之感。
:“今日天色和暖,王君於外設曲水宴,將軍何不去與我等清談飲酒,豈不美哉?”劉氏郎君見裴良只略微點下頭,態度輕慢也不生氣,反而笑著與裴良說話。
裴良抬眸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如寶石般的雙眸卻沒有一絲笑意,冷聲道:“我若不研習時戰,諸君如何有空清談飲酒?”說完,裴良冷哼一聲,再次低下頭,仿若那兩人不在一般。
王衝朗聲一笑,道:“既然裴將軍繁忙,我等也不強求。”他再看也未看裴良一眼,轉出門去。
劉氏郎君略有些不悅道:“王君便不怒?”
王衝輕飄飄的道:“望白署空,是為清貴,恪勤匪懈,終滯鄙俗。”
王衝說身居高位而眼中沒有俗務,那是清貴。勤勉嚴苛,那是鄙俗。
說完這句話,二人笑著離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清茶醉人
月華初上,清風擾人。
淮水南岸烏衣巷,王氏府中。一老一少,對弈竹林。
年長者青袍在身容貌舒朗,雖鬢髮斑白,身形卻挺直如松,雙眸清亮,一身寬宏超脫的氣度。
少年不過弱冠,一襲素袍,領口微敞著,露出一抹清瘦緊實的胸口。他面容如玉,雙眸深邃又澄澈,令人看不到底,挺拔的鼻樑,一雙薄唇攜著淡漠的笑容。周身的風流氣度清冷絕塵,與之相比,正空上的一輪朗月竟也顯得光華暗淡。
王靖之手執白子,氣定神閒的將棋子落下棋盤。
對坐在棋盤另一側的王晞之亦是毫無遲疑的落下黑子。
:“謬之傳回訊息,已按你部署救回桓亮,連取回西邊三座城池。”
王靖之微微點點頭道:“王氏重掌軍權,我該歸隱矣。”
王晞之手微微一頓,緩緩的道:“經此一事,桓氏迨凡已經完全站在王氏一邊,有他說服,我王家不必出言,他桓氏也自會靠攏。”
他沒有回答王靖之的話,這便是不同意了。
王靖之微微搖頭,笑道:“桓亮手握八萬軍權,一下被三家瓜分,不忿是必然,哪裡會靠攏王家?憑他剛愎自用的個性,待大軍返回金陵,便不會太平了。”
王晞之沉吟一瞬,眸光一閃,道:“王家需要你在朝堂。”這樣明確的拒絕,王靖之有些意外,他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