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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告天下,楊氏阿毓,七日後午時,處斬。”
李石垂著頭,笑著領旨而出。
司馬安望著李石的背影,安然坐回軟榻,緩緩的道:“這樣的女郎,本就不該生在塵世,死了,是解脫。”
正當楊毓擇日斬首的訊息剛剛趨於平定之時,這昭告天下的聖旨如同驚雷,在金陵城炸開了。若斬首之人,只是個頂撞今上的低微士族之女,誰也不會過度關心,左不過是死個把士族,這樣的訊息太平常。
然而,這個女郎,美容儀,尚自然,是個十足的風雅名士。
她捨棄錢財,散於庶民。三番五次捉刀上馬,還生擒了前燕皇帝羽弗慕。
她不懼皇權天威,行事以義當先。
她琴音高絕,出口成章。
她是竹林第八賢啊!
無論在士族或是庶民之中,這個女郎都太不平凡了。
自從前日楊毓不再會客後,又有數名士人慾探訪,都被刑司郎一一推卻,今日,就連孔老夫婦也被擋在門外。
眾人求而不得,卻依舊不肯散去,只在刑司大門外來回徘徊著。
刑司郎又一次長嘆一口氣,多少年,他這刑司第一次這般熱鬧,卻是以這種方式。
高高低低的琴聲,嘯聲徘徊在刑司門外。
楊毓充耳不聞,照舊捧著一本不知被撫摸了多少遍的書簡,細細的揣摩觀看,看到興起之時,還自顧自的笑起來。
聽著她清亮的笑聲,隔壁牢房的碎嘴婦人們,一一靜了下來,想起宣旨之時,楊毓的毫不在意,她們不忍心打擾這美妙女郎享受最後的時光。
白鷺沙洲,王靖之已在船上等了多日,一隻白鴿揮翅而來,落在他面前。
他一揚手抓住鴿子腿,取下硃紅小箋,面色徒然一白。
樊明看著他表情的變化,心知金陵出事了,卻又不敢詢問。
王靖之那雙骨節均勻的手指,微微顫動,他一揚手,將手中的白玉麈塵放在榻几上,執筆而書,待再次放下毛筆。
他目光遊移向遠處的江面,眸光深邃的望不到底。
裴良上任韓舊郡,琅琊王不告而別,楊毓七日後處斬。
若說司馬安原本並不想殺楊毓,現在,卻是起了殺心了。
他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琢磨了半晌,他抬起手將小箋遞給樊明,雲淡風輕的抿了一口茶道:“等不了了,逼他們三日內到此。”
樊明一揚唇,笑著道:“這次,郎君要打斷誰的腿?”
想起郗氏那位無辜斷腿的夫人,樊明不由得促狹一句。
王靖之恍若未聞一般,慢條斯理的道:“南方太過平靜,便來幾個強人追趕吧。”
:“三面追擊,只留這一條路,那他們自然只能來此了。”樊明表示自己很認同這做法。
樊明略微點點頭,自船艙後的鴿籠裡抓了一隻白鴿,將新寫的小箋綁到鴿子腿上,放飛白鴿。他轉眸看向王靖之,只見他那雙骨節均勻的修長的手握著白玉麈塵,那雙手竟與玉柄同色渾然一體。
王靖之一手握著麈塵手柄,一手緩緩的捋著桃心形的麈尾,雙眸看著水面,神思不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入世入仕
且說竹林七賢遊至山中,劉倫拎著酒壺走在前頭,一邊搖晃著身子,一邊吟道:“天旋而地轉,可是醉至洪荒?”
:“哈哈。”阮容笑道:“劉兄並非醉至洪荒,是天地本末倒置矣!”他轉眸朝王衝使個眼色,王衝低低一笑,朗聲道:“劉兄若不信,可試試站定,這地已然不穩。”
劉倫聞言,竟真的站住,腳下虛浮,險些沒摔倒。
正在此時,一個鄉野壯漢自不遠處而來,他一身土黃色短打粗麻衣衫,衣角鞋襪沾著黃泥,身後揹著一捆柴火。
劉倫身子一歪,正跌在那壯漢身邊,一捆整齊的柴火,散落一地。
壯漢怒目而視,眉毛立起,一把抓住劉倫的衣襟。
劉倫本就生的矮小,又一身酒氣,醉眼朦朧,被這壯漢抓著衣襟拎起來,還以為真如阮容王衝所言,天地倒置,臉上的笑意更濃。
壯漢一看這情形,怒氣更濃,揮起拳頭就衝劉倫的臉上招呼。
劉倫笑眯眯的睜開醉眼,蹬著腿,雙手抓住壯漢的鐵拳,笑著道:“君拳硬如鐵,我身弱如雞,怎堪這一記鐵拳?”
壯漢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他一把放開劉倫的衣襟道:“如此說來,我的確不該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