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語。
清語也總是會用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
移開視線,瑞王不想再看,也不敢再回憶,怕一發不可收拾。
一直沒說話的扶笙這時開了口,對著季黎明道,“女皇陛下已經讓人擬了聖旨,即日便封你為新任大司馬,要不要重新給你御賜府邸?”
“不必了。”季黎明擺擺手,“這裡就挺好,雖然季氏不再,但起碼我還能有個回憶,能有個念頭。”
扶笙毫不客氣地道:“我要說的是,明日我下聘,聘禮和聘書,明日我會讓人擇吉時送去醫師府,可久久沒有孃家,你和千依是她唯一的孃家人,季府大喪未過,自然不可能立刻辦喜事,故而,明日,你和千依都得在醫師府上等著招待秦王府的納徵使,可做得到?”
聽到扶笙這番話,原本一蹶不振的季黎明突然來了精神,難得的咧嘴一笑,“放心,妹妹出嫁,我這個當表哥的,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參與。”
荀久看著季黎明轉瞬間恢復正常的樣子,暗自佩服。
果然,還是扶笙這隻狡猾的狐狸厲害啊,一出手就讓季黎明這棵快要枯死的樹立刻活了過來。
扶笙說的那些話,乍一聽上去有些殘忍。畢竟季黎明才剛剛失去爺爺,眼下喪事剛剛過,扶笙便立刻讓他全身心投入喜事,這樣的做法實在強人所難。
可細想之下,扶笙確確實實抓住了季黎明的心理,知曉季黎明對她的重視,故而說這些話來刺激他。
毫無疑問,扶笙這個刺激很成功,季黎明活過來了。
==
暮色時分,大司馬的靈柩成功去了京郊墳塋,送葬隊伍已經回來,午時前來弔唁的官員們也在二老爺和二夫人的招呼下慢慢散場。
外面依舊下著雪,滿院白綢還沒撤去,季府的前廳似乎也受到了外面天氣的感染,即便是燒了火盆亦覺得寒冷。
扶笙坐在首座原本屬於大司馬的位置上,其下的位置分別是瑞王、荀久、二老爺、二夫人、三老爺、三夫人、最後才是季黎明、千依和季黎川。
莫管家站在一旁,面對三夫人時不時飄來的眼風,他視若不見。他手上的這份遺囑,是現今在場所有人都關注的東西,兩房的老爺夫人自然是關注大司馬如何分割遺產。
季黎川被打腫的半邊臉頰上已經敷了膏藥,此刻用手輕輕捂著,時不時看一眼季黎明,又看一眼千依,一時只覺心頭苦澀。
在他的記憶中,那一年,二哥用他最溫柔的語氣說著“別怕,你後退一步,後面還有我”。
他原以為二哥會一輩子這麼保護他,可後來在祠堂外無意中聽到了爺爺對二哥說的那番話,聽到了二哥的回答,那一刻,他幾乎要崩潰,並非是因為二哥的那句玩笑話,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二哥心中的位置也不過如此,他竟然那樣不信任自己,便是爺爺說出如此荒誕不經的話,二哥都沒有出面維護自己一次。
他很害怕,怕二哥在自己心裡的那個形象會徹底崩塌,所以再也不去找二哥,害怕看到他的冷心絕情,害怕看到他與自己決裂。
因此,他幾次三番去找爺爺,懇求爺爺讓自己出府遊歷。
這樣一來,二哥在自己心裡就會一直是當初的模樣——還是那個說著他就在他身後,讓他不要怕的少年。
這五年,他不斷地得到燕京城的訊息,當然更多的是二哥的訊息,知道二哥常常去煙花之地。
於是,他開始恨,恨那些可以接近二哥的人,無論男女。
回府以後,他打聽清楚了府上哪些丫鬟接近過季黎明,凡是接近過的人全都被他要到自己的院子裡寵幸一遍。
他就不信,自己做得這般過分這般荒唐,二哥還是不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來。
可事實證明,自己想太多了。
無論是千依還是荀久,在二哥心中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二哥甚至可以為了這兩個人幾次對自己出手。
無論他做什麼,二哥都再也不會像當初一樣在他被爺爺罰的時候出來替他捱打,再也不會站到他身後說會保護他。
他就像是被人遺棄了一樣。
想到這裡,季黎川低低冷嘲一笑。季黎明那種沒心沒肺的人,即便是自己做得再多,他都不可能看到,也不會懂。
荀久在轉眸時不經意把季黎川看季黎明的眼神收入了眼底,瞬間打了個寒噤,頃刻便明白過來季黎川為什麼才剛見到千依就要想方設法損壞千依的名聲,見到自己的時候,季黎川的眼神那般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