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只望來生,我能像姐姐一樣……聰明卻無所用心。”她無聲無息地長嘆,哀憐而誠懇,“其實玉機姐姐可勸一勸信王,手下留情吧,好積些陰鷙。”說罷舉眼向天,憤恨道,“我兒何辜?!我兒何辜?!願來生……不要託生在帝王家!”說罷合目落淚,不再言語。
彷彿很久以前,我為昌平郡王與錦素的事情去濟慈宮試探太后的意思,太后亦曾感慨:“只願來生不要託生在帝王家。”
勝者與敗者結局迥異,他們的母親所思卻是一般。
我無言起身,宮女們立刻圍了上來,嚶嚶哭泣。忽聽哭聲轉盛,我趕忙逃出寢殿。我也想隨她們大哭一場,卻哭不出來。心被按到冰寒的水底,又猛然一跳,多日的積鬱隨心血一起迸發。衣襟如雪,濺出一片紅梅似火。玉樞驚慌失措地在我耳邊喚道:“妹妹!妹妹!太醫!太醫在哪裡?!”
第三十八章 君子難為
睜開眼便看見一片深杳無盡的虛空,灰黑色的邊緣有微光搖曳。胸口還有些悶,唇舌間的血腥氣和藥味混在一起,乾熱黏滯得張不開嘴。我呆了一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轉頭,只見綠萼與銀杏一個伏在枕邊,一個伏在腳下,睡得正好。妝臺上擺著一盞玻璃燈,燭焰與銀鏡相照,妝臺上明晃晃的一片。桌前放著一隻紫陶藥碗。窗紙未明,整個世界都在安睡。
我半支起身子,問道:“這是哪裡?”
綠萼肩頭一聳,頓時驚醒。見我無恙,歡喜得落下淚來:“姑娘醒了!”說罷一推銀杏,又道,“姑娘回到家了。”
綠萼扶我坐起身,坐在我身後,銀杏倒了一盞溫水服侍我喝下。好一會兒,我藉著燭光辨認出房間裡熟悉的陳設,方記起沈太妃已經歿了。玉樞的驚呼與哭泣猝然迴響,間雜著宮女們的號哭和宮中雲板的長鳴,在我腦中響成一片。我問道:“玉樞怎樣了?”
綠萼拭了淚道:“自己病成這樣,還只顧問婉太妃。”
銀杏微微一笑道:“姑娘嘔血暈厥,婉太妃可嚇得不輕。見姑娘灌了湯藥還醒不過來,便一迭聲地罵太醫無用,要砍他們的頭呢。”
我笑道:“這樣說來,我不在她面前養病是對的,否則宮裡的太醫沒了,豈不都是我的罪過?”綠萼含淚笑了出來。
銀杏道:“婉太妃本想留姑娘在宮裡養病的,只是奴婢想著,一來濟寧宮的沈太妃才去,婉太妃整日憂心哭泣,於姑娘的病不好。二來,信王命李威監視姑娘,姑娘若有一日不在他眼前,恐怕信王又要多心,若連濟寧宮的太妃們也疑心上了,便越發不妙了。所以奴婢斗膽做了一回主,把姑娘接了回來。”
銀杏跟隨我七年有餘,越發明敏幹練。我甚是滿意:“甚好。”
銀杏道:“李威見姑娘病了,已命人將此事快馬報知信王。”
綠萼自責不已:“姑娘已勞累了一日,奴婢本當攔著姑娘,不許姑娘進宮才是。本就身子不好,還受過重傷,何苦操那麼多心?”說著憤然心痛,眼睛又紅了,“誰又領咱們的情?到頭來,信王不肯信姑娘,睿王與杜大人還以為姑娘是信王的人,還被世人說成是紅顏禍水,狐媚之流!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這麼難為自己?還嫌不夠累麼?!”說罷一扁嘴,淚水撲簌簌落在我肩頭。
銀杏笑道:“我說姐姐累了,叫姐姐回房歇息,姐姐偏不聽。這會兒哭哭啼啼的,姑娘怎麼養病?”說罷不由分說便將綠萼拉了起來,趁著她還在擦眼淚,一口氣將她推出房間。綠萼在門口遲疑片刻,終究下樓去了。
失了綠萼做依靠,我便有些坐不住了,順勢躺下,只覺昏昏欲睡:“你也去歇息吧。”
銀杏笑道:“奴婢留下來服侍姑娘。”我含含糊糊嗯了一聲。只聽銀杏又道,“其實綠萼姐姐說得有道理,姑娘不妨想一想。”
我周身一寒,緊緊抱住綿軟的香枕:“已到了這步田地,我還有什麼可籌謀的?又有什麼可為難的?聽天由命罷了。”銀杏的嘆息似有若無,就像我陷入夢境之前所來不及發出的。
不知睡了多久,忽覺一點寒氣凝在額頭,針尖般細小而尖銳,眉心卻似蓄了一指水銀,沉重而窒悶。我猛然驚醒,黑暗中只見一道寒光自鼻尖拖至眉心,稍稍落下,便會將腦袋劈成兩半。一個黑沉沉的人影悄然立在床前,玉臂青鋒,素腰玄絛。劍氣迫住我的頭臉,我根本無法坐起身。周遭黑沉沉的,她似乎也瞧不清帳中的情形,只屹立不動。
忽見一個身影從榻下跳了起來,猛地將來人推了開去。那女子猝不及防地向後退了兩步,急切間以長劍拄地,這才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