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道:“是。只是現下還沒有得力的家人,我又不大會這些,母親一人料理,未免辛苦了些。”
熙平道:“這些事情算什麼?不會也罷。”說著細細打量我道,“玉機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曾變過。臉色倒比從前更好了。”
我微笑道:“心靜自然身子也會好些。”
熙平笑道:“如今你又要入宮為官了,可見這些年陛下沒忘了你。如今這滿城裡誰不羨慕你們家?一個寵妃,一個正四品女官,一個龍衛指揮使,真真是皇恩浩蕩。”
我謙遜道:“若不是殿下,玉機焉有今日?”
熙平的笑意透出些許嗔怪和揶揄:“怎麼?如今知道孤的苦心了?當初從府裡出城去的時候,那張臉就像塗了鍋灰似的。”
我欠身微笑道:“玉機無禮,萬望殿下海涵。”
柔桑插口道:“玉機姐姐的臉幾時塗了鍋灰的?我怎麼沒瞧見?是不是很黑?”她修長的睫毛扇了兩下,撩起眼底調皮的笑意。
熙平笑道:“母親在和你玉機姐姐說話,這般插口,沒規矩。”柔桑扁扁嘴,眾人都笑了起來。於是熙平將賬簿交給柔桑翻著,只看不夠似的看著我,笑而不語。
一時換過了茶,我方緩緩道:“若不是殿下費心,恐怕陛下早就將玉機忘記了。如今入宮在即,特來拜望。若殿下肯指點一二,玉機受用不盡。”
第十章 義不辭難
熙平微一擺手,慧珠便帶著綠萼等人退了下去。也不知是炭火太旺,還是茶水太燙,只覺雙頰火熱。不多時,整個人像發酵的麵糰一樣腫脹起來。我本不想這樣問她,我也並不想皇帝記得我——他既有了玉樞,又何必記得我?我沒有忘記那一抹“來時荏苒,去也遷延”的恨意與惆悵,也不願再沾染一分一毫。然而我更不能忘記當年對熙平長公主的許諾——“此軀此心,永為驅策”。不能忘記父親的遺願,也實實放不下黯然出宮的高曜。“仁不異遠,義不辭難”'34',既然要再次入宮,那就去吧。“臨事從宜”'35',我不得不有此一問。
熙平微笑道:“你這樣冰雪聰明,何須孤來多說?不過你既來問孤,孤少不得囑咐你一句最要緊的。不知你可願意聽麼?”
我有一絲自掘陷阱的無奈:“玉機洗耳恭聽。”
熙平道:“你旁的事情都很通,只有一樣不好,那便是你太不將帝王的恩寵放在心上了。”
不待我開言,柔桑忍不住道:“玉機姐姐幹什麼非要和後宮裡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爭寵?就這樣自由自在的才好。”
熙平蹙眉道:“又胡說了!”熙平蹙眉便是真的不耐煩了,柔桑頓時不敢作聲。熙平接著道:“孤知道你自視甚高,從來不屑花力氣去得到男人的寵愛。從前你對信王世子便是這樣,愛理不理的,他反而更牽掛你。”柔桑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微微鼓起雙頰,卻不敢插話。
我微覺尷尬,不由低了頭。熙平嘆道:“你知道麼?如今連他都納妾生子了。”
念及啟春的驕傲與無奈,我黯然道:“玉機聽說了。”
熙平奇道:“你才回城,怎的會知道信王府的事情?”
我答道:“今日在東市閒逛,聽一個叫李萬通的人說書,說的便是世子殿下在桂陽太守任上剿滅南蠻和納智妃尼姑為妾的事情。恐怕不過幾日便會巷聞街知了。”
熙平似笑非笑道:“你倒不吃心。”
我澹然一笑:“殿下是親王世子,早些納妾生子是好事。”
熙平感慨道:“你不吃心,便不會難過。只可憐了春兒,新婚燕爾的丈夫便去了南方,竟讓一個無名無分的妾侍生了長子。”
我笑道:“啟姐姐不會在意的。”
熙平道:“你倒是她的知己。可見這男子的真情也好,寵愛也罷,都是不牢靠的,你不爭也明智。可是有一件事情你要清楚,咱們女子立身於世,要想過得好,只有依靠父兄丈夫。咱們要的也並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恩情,而是這恩情帶給你的好處。你是正四品女錄,御書房書佐女官,官稱在八級女官之外,這可是皇恩殊寵。且御書房那地方,等閒妃嬪不能進。你既然做了這個女書記,可不要辜負了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才好。”
我擔憂道:“聽聞陛下不耐案牘勞形,曾教了兩個內侍在御書房中做秘書,不久都殺了。玉機不明白,現放著那樣多的朝臣不用,為何要用一個小小的女子?”
熙平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文臣貪圖安逸,大多反對北伐。自從第一次御駕親征後,聖上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