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笑道:“這身喜氣的衣裳是哪裡來的?我怎麼從沒見過?”
綠萼笑道:“姑娘,這是昱嬪娘娘前兩日探病的時候送來的,說這個顏色喜氣,姑娘穿了壓壓病氣。奴婢早就燻好了。”
我笑道:“那就這一身好了。”
綠萼笑道:“姑娘不知道,姑娘這一病,自兩宮、皇后到各宮的主子、管事,多少來關心的。好在方太醫囑咐靜養,陛下說,閒雜人等一律不見,這才都回了。送了許多東西,都在那裡堆著,就等姑娘看了,好做區處。姑娘一會兒可要去瞧瞧麼?”
我將細長的髮辮綰了,貼在頸下,芳馨尋了一支髮針釘住,從腦後探出雙眼道:“姑娘定要去看一看,其中不乏珍品。”
我微笑道:“好,待我看過了梅花,就去看你的那些珍品。”
原本漱玉齋的花園中並沒有梅花,到了冬季顯得甚是蕭瑟。穎嬪命內阜院送了六缸白梅過來,就擺在玉茗堂門前一箭之地。我撥弄著枝頭上的冰雪,不覺痴住。芳馨握了握我的指尖,不由分說塞了個青瓷手爐給我,柔聲道:“姑娘若要想事情,去屋裡吧。”
枝頭的冰雪落進暖爐,嘶嘶輕響。我安然道:“我並沒有什麼可想的,只是憶起從前的一些小事情。”
芳馨道:“從前的事情?是與梅花有關麼?”
我微微一笑:“是。那一年,我去蘇姑娘的府上做客,她父親就養了這麼幾缸子歪七豎八的白梅。那會兒蘇姑娘親自下廚,我和啟姐姐便站在院中品梅。由白梅說到門樓上的篆字,大讚蘇大人是個清廉之官。那次午宴,采薇雖沒有來,卻也託丫頭送了一隻繡了鯤鵬的劍套子給啟姐姐慶賀生辰。”
芳馨道:“理國公小姐的刺繡功夫是舉世聞名的,這隻劍套子定是精美無倫了。”
我笑道:“這隻劍套子,姑姑上個月還曾見過呢。”
芳馨沉吟道:“劍套子……”忽而醒悟道,“姑娘是說,上個月信王妃和世子進宮來向太后請安,世子腰間懸著的那柄小劍的劍套子?”
我微笑道:“就是那隻。”
芳馨訕訕道:“那世子好不曉事,為何要將那東西帶進宮來……是嫌姑娘的心不夠苦麼?”
我簪了一朵梅花在鬢邊,靜靜道:“‘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104'。相忘,故不苦。”芳馨無語。我又道:“當年悠遊之人,如今還剩有誰?采薇隨長公主修行,蘇姑娘回鄉侍父,啟姐姐就要嫁作人婦。‘歲月不居,時節如流’'105'。如今只剩了我一個孤鬼。”
芳馨微微鬆一口氣:“姑娘有力氣感傷,可見心中確是無事可想了。只是姑娘的病才好些,不該在雪地裡久站,還請回屋吧。”
我失笑,扶著她的手進了屋。一進西廂,但見一桌子的物事,琳琅滿目地鋪陳開來。綠萼忙扶我坐在榻上,又奉了茶,笑吟吟道:“姑娘只管歪著,奴婢將那些東西一一拿到姑娘面前來,不要姑娘廢一點兒心。”說罷彎腰為我脫了繡鞋,在我腳上覆上錦被,順手將我暫放在榻上的書撿走了。我摸不到書,只得歪著身子看她將物事一件件拿到我面前。
綠萼拿起一隻白玉鳳雕水呈,道:“這是弘陽郡王殿下送的。”但見鳳凰以雙翅承託水呈,晶瑩剔透,精巧細緻。我託在掌中,愛不釋手。綠萼拿起一方通紅的雞血石印章和一面鳳穿牡丹繡屏,道:“這是皇后娘娘賞的。”她復又拿起一隻象牙松雕臂擱道,“這是陛下賞賜的——”
我打斷她道:“罷了。我是生病,又不是過生辰,怎的都送起這些?”
綠萼笑道:“姑娘不知道,是陛下先賞下了這隻象牙臂擱,各宮才跟著送了許多首飾珍玩的。”說著她又拿起一尊金衣童子青金石戲像,道,“這是信王府送進來的。”芳馨面色微變,卻又不好說什麼。
又是青金石,必是高暘所贈無疑。小小一座童子戲像,甚是嬌憨可愛。我撫著童子圓潤的臉頰,不覺微笑道:“我最喜歡青金石的,這座像很好,就留在這裡賞玩吧。把架子上那隻灑藍龍鳳盤子拿下來,換這個吧。”綠萼渾然不覺芳馨的不快,喜滋滋地將童子像擺了起來。
芳馨斜了綠萼一眼,面色稍霽。綠萼正欲拿起一隻錦盒,忽聞窗外一個嬌脆的聲音喚道:“玉機姐姐……”又聞小丫頭歡喜道:“理國公小姐來了。”話音未落,采薇已閃了進來。我又驚又喜,忙跳下榻來,彼此見禮。采薇解下石青色斗篷,露出一襲樸實無紋的青衣。滿頭烏髮只斜斜綰了,隨意簪一朵粉白色絨花。我凝視她清減的面容,不覺心疼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