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榻上,悠然一笑:“不錯。是你父親向孤薦你入宮的。那時候宮裡傳出訊息要選女巡,令尊知道你不甘一生為奴,所以提議讓你入宮。這其中還有個緣故——”
我淡淡一笑,介面道:“是因為殿下需要在宮中安放一個內應麼?”
熙平搖搖頭,道:“你是擺在明裡的人,如何做孤的內應?一來,令尊素知你的心性,不忍你埋沒在家,所以為你謀一個前程。二來孤與慎妃也的確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做弘陽郡王的侍讀,這才選了你。你既然做了他的侍讀,教導他輔佐他本來便是你的職責,談不上內應。”她雙眸微睜,微笑道,“侍讀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孤只是沒想到皇后會命你來查徐嘉秬的命案。這才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你很聰明,你父親沒有看錯你。”
我嘆道:“殿下是說……”
熙平道:“不錯。因你在徐嘉秬的命案上領會得甚好,所以你父親才又讓孤進宮將小蝦兒之事暗示於你。”忽然她雙目如電,殺意陡盛,“刺殺三位公主和皇太子的事情,全靠你父親一力謀劃。聯絡奚檜、翟恩仙與韓復,也全賴令尊。孤——全然不知。”
鏤雕白瓷熏籠猛地一亮,薄荷香四溢,如潮水一般驅散了所有的雜念。自我知道父親是自願赴死之後,今夜無論再聽見什麼都不會覺得驚奇。我心念如輪,渾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多謝殿下告知,玉機身為女兒,到今日始知父志,當真不孝。玉機還有許多疑問要請問殿下,還望殿下賜教。”
熙平一指暗青的窗紙,道:“天亮之前你隨意問。”
我起身行禮:“多謝殿下。玉機斗膽,請問殿下,既然溺死公主之事是父親一力謀劃,那五年前謀劃刺殺皇后的人又是誰?是誰說服慎妃娘娘自盡的?是誰唆使陸大將軍以養傷為藉口不去北方平亂?又是誰收服了蘇家,將蘇燕燕送至皇后身邊?”
熙平閉目聽著,不置一詞。良久道:“還有呢?”
我冷冷道:“紅芯究竟是如何死的?”
熙平的右頰難以察覺地一顫:“你果然還是放不下小菊。你既然可憐她,又為何要趕她出宮?”
想到紅芯,我心口突地一痛:“我從未想過她回到府中竟是送死。我若知道,不會趕她出宮。”
熙平笑道:“你就是好心,果然是朱總管悉心教匯出來的好女兒。”這話分明充滿了譏諷的意味,但她的笑意卻輕柔和暖,含一絲淡淡的哀愁。
我再一次問道:“紅芯是怎麼死的?”
熙平道:“她隨她爹去田莊玩耍,不小心跌在捕狼的深坑裡,栽在石頭上碰死的。此事已報官,府衙驗屍無誤,方才安葬。孤也賞了她爹孃錢帛裝裹。”
我又問:“殿下賞了多少銀子?”
熙平道:“前後大約一百多兩,孤也記不清了。玉機大可去問令堂,內賬房是她主理的。”
我微笑道:“玉機記得,府裡未嫁侍女病故夭亡,按例只賞十兩,或有特別親近寵愛的,才賞過二十兩的。這百兩之數從何而來?”
熙平深深看我一眼:“玉機對府裡的規矩和賬目很清楚。”說著施施然飲了一口茶,“其中一百兩,是在這丫頭回府之初就賞給她爹給她做嫁妝的。這樣吃裡扒外行事不端的婢子,孤這裡容不下,所以打發出去讓她爹孃自行遣嫁。誰知才出去,第二天便在莊子裡摔死,當真命薄。”
我心頭大震,卻已覺不出痛來。我冷笑道:“遣嫁一個侍女,何須用這許多銀子。”
熙平不以為然道:“這樣狠心的爹,孤也是第一次見。虧得玉機還命人送錢給他一家。不過,有其父才有其女,大可不必憐憫。孤已將他一家都打發到南方護莊了,倒比在府中的時候逍遙自在。”
我曲指揉一揉眉心,但覺兩道深紋,長長延展到髮間,如寒蛇蟄伏。“一百兩銀子除去心頭之恨,不多。敢問殿下,五年前徐嘉秬在文瀾閣被殺的那一日,假如玉機也恰好在那裡,翟恩仙會不會連玉機也殺了?就像紅芯的父親——”
熙平不假思索道:“這是自然。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又怎會顧惜你的性命?所以孤才帶了你母親進宮,讓慧珠先叫你回長寧宮。幸而被你母親絆住了,不然你的小命可就沒了。”
我欠身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只是刺殺陸貴妃乃是一步極蠢的棋。此舉暴露了蟄伏多年的文瀾閣執事韓復,也牽連出了父親。以父親的心思和手段,當不會如此行事才對。”
熙平的眼中霎時湧出了痛心和悔恨的淚水:“這件事情是孤的錯。當時皇帝命陸氏進書房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