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嘆息,淡淡道:“紅芯素來手巧,若是因此弄壞了手,當真可惜了。讓她好好養著吧。”
芳馨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試探道:“紅芯後悔得很,姑娘這些日子也閒了許多……”
我起身嘆道:“既然姑姑這樣說,那我便去看看她好了。”
芳馨頓時鬆了一口氣道:“太好了……”
我見她一臉笑意,確是誠心誠意為紅芯高興,不禁好奇道:“姑姑為何對紅芯這樣好?好像我不寬恕她,姑姑就要將我吃了似的。”
芳馨誠懇道:“奴婢是為了紅芯,也是為了姑娘。”
我笑道:“這話怎麼說?”
芳馨恭敬道:“紅芯姑娘心思靈敏,手也巧,故此心氣兒高,這個奴婢能看出來。若趕她出去,只怕要斷她的活路了。奴婢不忍見她如此。姑娘向來仁慈,這次小懲大誡,也就罷了,必然不會要她性命的。且姑娘和她自幼便親近,她素日服侍姑娘,一直周到體貼。若因為這一次錯,姑娘便要趕她出去,來日姑娘想起她的好處,又念起昔日的情分,豈不要後悔?姑娘不是這等容不下錯處的人。”
我失笑道:“從前只知道姑姑看事通透,想不到做說客也這樣老到。”
芳馨愈加恭敬:“不是有句俗話叫近朱者赤麼?還有一句雅的,奴婢也記不大清楚了,什麼皎絲,染什麼的,奴婢只聽綠萼讀書的時候念過一句。”
我淡淡一笑:“是‘皎皎練絲,在所染之’'103',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104'”
芳馨微笑道:“姑娘信口拈來,奴婢怎懂得這些。”
我見她為了紅芯這樣費心來勸我,心中也甚是感動:“這麼說,我也只好饒恕她了。”
芳馨連忙屈膝行禮:“多謝姑娘!”
我緩步走到庭院中,只見幾個小丫頭圍著銀杏樹下的圓桌夾核桃吃。眾人聚首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忽然又笑了起來。綠萼一瞥眼,見到我和芳馨,立刻帶領眾人站起身。笑聲噎在嗓子裡,笑意卻還留在口角。
芳馨雙唇一動,正要訓斥兩句,我搶在她前面道:“什麼事情這樣高興?說出來讓我也聽聽。”丫頭們側頭相看,都不作聲。
我看了芳馨一眼,向丫頭們笑道:“放心吧,姑姑不會告訴瑤席姑姑的。”
綠萼遲疑一會兒,大著膽子道:“聽說信王世子在外面把舞陽君的兒子吳省德打了,胳膊都折了。這會兒舞陽君還在皇后娘娘面前哭呢,整個宮裡都傳遍了。”
高暘一向循規蹈矩,雖然武功了得,但多年來從不惹是生非,我難以想象他會出手毆打皇后的外甥。我心頭一墜:“怎會如此?”
綠萼道:“奴婢不知道。”
我一怔,和緩了口氣道:“打人而已,又有什麼可笑的呢?”
綠萼道:“那個吳大人,仗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至親,向來也不把人放在眼裡。聽說前些日子不是連蘇大人的爹爹都打了麼?因此奴婢們都覺得,他被世子殿下痛打一頓,也不冤枉。”
一席話說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丫頭們見我笑了,都紛紛鬆了一口氣。我笑道:“罷了,你們玩兒吧。”說罷帶芳馨往永和宮後院走。
芳馨過年的時候也曾陪伴我出宮省親,因此知道高暘年年都候在外宮的修德門接我出宮,於是在我身後輕聲道:“奴婢去守坤宮打聽打聽可好?”
我嘆道:“不必了。這會兒好容易閒些,查出文瀾閣一案的真兇要緊。”
芳馨恭敬道:“是。奴婢知道姑娘的顧慮。”
我點頭道:“姑姑知道便好。”
走進紅芯的房間,只見她伏在床上,身上只覆了一襲青色薄被,一把青絲梳得齊齊整整,一絲不亂地橫在枕邊,拖到床沿下。門一開,微風吹動髮梢,紅芯立刻側過頭來。午後的陽光鄭重其事地印在青磚地上,彷彿一張慘白的臉上浮著濃烈的胭脂。紅芯輕輕攏起長髮,以雙肘撐起身子,見是我進來,連忙磕頭道:“奴婢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話音未落,淚水已流了下來,洇溼了枕頭。
紅芯的手上還綁著幾支正骨的竹棍,因此張著五指,連面頰上的淚水也不能抹去。我心下一酸,眼睛不由熱了。芳馨早便掏出帕子為紅芯拭了淚。我扶起她道:“都這樣了就不必行禮了。”
紅芯泣道:“姑娘肯來看奴婢,奴婢感恩不盡。姑娘這些日子可好麼?”
我點點頭道:“我很好。你的傷怎樣了?”
紅芯道:“幸而那位喬大人瞧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