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芳馨和小丫頭相視一眼,掩口一笑:“什麼‘鏡中面’‘墓頭草’的,姑娘說得也太嚇人了。難不成女子嫁人,都是進了墳墓不成?”
我也自覺好笑:“天下的女子若不能進這個墳墓,世人便將她看作死無葬身之地。可見,進墳墓遠不是最差的。”
芳馨忙道:“姑娘自己都還沒有嫁呢,便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快啐了重說。”
我作勢啐了一口:“隨口一說。姑姑若不慣,還是喚采薇妹妹為施夫人好了。”
回到漱玉齋,只見采薇正在鞦韆架上晃得老高,水紅紗裙似紅雲彌散。我上前笑道:“才下了雨,鞦韆上浸了水,妹妹就這樣坐著,小心寒氣侵體。”
采薇命丫頭停下,跳下鞦韆,笑盈盈地拉著我的手道:“玉機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我看見她平坦的肚腹和輕鬆自如的笑意,不覺恍然道:“近來忙得很,連妹妹喜誕麟兒這樣的事情都沒有來得及派人去慶賀。”
采薇笑道:“我還沒有說,姐姐怎麼知道我生的是個男孩兒?”
綠萼親自拿了兩個坐墊放在花圃邊的石凳上,我和采薇對面而坐,石桌上一應茶水點心都備好了。我一面浣手,一面笑道:“瞧妹妹神清氣爽,可不是喜誕麟兒麼?”
采薇臉一紅,嗔道:“胡說!是女兒我也很高興。若她長大了像姐姐一樣聰明美麗,比不中用的男孩子強一百倍。”
我嘆道:“女人活在世上不過是嫁人生子罷了,無甚樂趣,不生也罷。”
采薇不以為然道:“姐姐可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女尚書,如何還說這樣喪氣的話?”
我搖頭道:“近來莫名覺得灰心,妹妹別往心裡去。”遂以別話岔開,“妹妹今日怎麼進宮了?兩宮都去景園了。”
采薇笑道:“我就是聽說宮裡人都去景園了,打聽到姐姐還在,這才進宮的。旁人倒也罷了,那個邢茜儀我是不樂意見的。”
我笑斥:“無禮!該稱昱貴妃才是。小時候鬥氣的事情還記著呢!”
采薇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邢茜儀的性子已有五六分似周貴妃,安靜平和,再不復八年前的目中無人。我都快要忘記八年前粲英宮比劍的小小不快,而采薇竟不肯放下。我不明所以,不禁道:“那又何必?記人之功——”
采薇忙擺手搖頭:“罷了罷了,何必引經據典的,我也聽不明白。總之,我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她。她再好我也不喜歡她。”
第十二章 天子之氣
采薇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一張圓臉,容色嬌美,連耍性子時微微翹起的唇角和撲閃的長睫毛都和未成婚時分毫不差。當年理國公府的變故和白雲庵枯燥乏味的生活,都在施哲盡心的愛護下隨時光淡去,她又回覆了往日的嬌憨明快。一個人沉浸在足以令人窒息的愛意中,她的任性不過是驕傲地探出頭來透個氣而已。
肆意的愛與恨,都需要足夠的愛去支援。
采薇察言觀色,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玉機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固執了?”
我搖頭道:“怎會?你有你的理由,‘君子和而不同’嘛。我只是羨慕你罷了。”
采薇笑道:“羨慕我?”
我笑道:“誰有你這樣的好福氣,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想討厭誰就討厭誰?我們在宮裡多少身不由己。”說著支頤調弄茶水,“不說也罷。說了這麼久,妹妹此番進宮是……”
采薇笑道:“我自然是專程進宮看望玉機姐姐的了!姐姐不知道,這次進宮來著實費事。”
我笑道:“昨天內阜院、掖庭屬和宮禁衛尉都在忙兩宮去景園的事情,你要進宮,自然要費些事。”
采薇道:“可不是?我昨晚派人告訴內阜院我要進宮,今天才能安排。才剛經過值房,帶進宮的物事又被檢查數次。那些奴婢毛手毛腳的,把我帶給姐姐的帕子給勾破了。姐姐瞧!”
采薇的丫頭開啟包袱,捧了幾方帕子出來,只見其中一方勾破了一角。我拿起帕子,向侍立在我身後的芳馨笑道:“姑姑瞧,采薇妹妹的針線越發精巧了,這紅蝴蝶似要從勾破之處飛去一般。”
芳馨湊趣道:“泰寧君繡了好東西,從來都不忘記咱們姑娘。”
采薇臉一紅:“近來府裡忙得很,我也很少繡了,手都生了呢。這幾方帕子是我這幾個月零零碎碎繡下的,就都送給姐姐。來日我閒了,再好生繡一身朝服給姐姐。”說著指一指那方勾破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