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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周淵單膝跪在太后面前,仰頭微笑道:“姑姑,就讓淵兒回江南去代您照料那些玫瑰,好不好?”

太后拉著她的手,含淚頷首。

周淵走後,我提筆一揮而就。畫的是素衣散發的太后在水邊浣花濯劍,一朵幽豔的玫瑰斜插在她的鬢邊。廣袖盈風,褪至肘間,露出一截雪藕似的小臂。長劍如水,在碧綠的湖水中延展無蹤。太后淡泊安詳,唇角噙笑,悠然望遠。

太后凝視良久,讚歎道:“好畫。讓本宮想起了年輕的時候。”她抬手拭去淚痕,向佳期道,“也讓本宮起了歸隱之意。於繁華錦繡處,望江湖之高遠。甚好。拿去如意館,本宮要掛在這裡。”

從濟慈宮出來,已是流霞滿天。各樣絢爛的色彩隨意鋪陳,彷彿畫者無心染就,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入宮四年,我竟然從未好好欣賞這日落之色。綠萼在我身後,捧著太后賞賜的各樣物事,問道:“太后誇姑娘的畫好,又賞賜了這麼多,姑娘怎麼還不高興?”

我笑道:“我何曾不高興?只是有些傷感罷了。”

綠萼道:“是因為周貴妃要走麼?”

我不答,只是問道:“我問你,你覺得人生一世,應該過什麼樣的日子才好?”

綠萼側頭想了一會兒:“要有吃有穿,有金銀首飾戴,有人服侍,什麼都不用做,還要……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我失笑,望著西面高高的宮牆道:“不錯,從此她便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綠萼道:“姑娘是在說周貴妃麼?”

我頷首道:“今天在濟慈宮聽到的話,一句也不能往外說。這後宮,就要有一場大風波了。”

周淵走了,不曾與皇帝道別。聽說皇帝得知她出關,按捺不住性子,特意去遇喬宮尋她,結果只看到一紙輕飄飄的訣別書。皇帝當即大怒,下旨將遇喬宮的宮人都關進掖庭獄待審,幸而佳期及時趕到,將皇帝請去了濟慈宮,宮人們才免於被遷怒。

接下來的兩天,皇帝異常平靜,對貴妃出走之事隻字不提。聽芳馨說,李演和小簡整日戰戰兢兢,生怕觸怒皇帝。我或是躲在文瀾閣校書,或在漱玉齋作畫,無事絕不外出。然而到第三日,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一天傍晚,我正在花園中用膳,忽見紫菡不等通報便奔了進來,兩個宮人跟在她身後跑得滿頭大汗。我擱箸道:“紫菡?這是怎麼了?”

紫菡跪在我面前,伏在我膝頭哭道:“姑娘……姑娘將奴婢從陛下身邊要回來吧,奴婢不想做女御了。”

我示意綠萼扶她起身,與我相對而坐。紫菡滿眼是淚,一臉驚懼之色。我伸手扶了扶她髮髻上一支搖搖欲墜的紫玉簪,柔聲道:“究竟何事?”

紫菡喘息不止,一味揉搓著帕子擦眼淚。綠萼奉上茶來,我親自趕了趕茶末,送到紫菡面前。紫菡雙手接過,方略略平靜:“姑娘。張女御恐怕就要被打死了。”

我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張女御不是甚得聖寵麼?”

紫菡泣道:“剛才奴婢和張女御一起服侍陛下用晚膳,李公公為了讓陛下高興,便叫了兩個樂師來奏樂。陛下便問最近排了什麼好歌舞,那樂師不知就裡,說樂坊新排了一支劍舞。陛下一聽便不高興了,李公公趕忙使眼色叫那樂師說些別的。陛下忽然發怒,罵李公公放肆,說他在御前眉來眼去,罰李公公在儀元殿外頭跪著思過。”

我嘆息道:“李公公也算是長輩了。”

紫菡道:“連李公公都罰了跪,簡公公就更加小心了。陛下似乎和自己過不去一般,非要看那支新排的劍舞,結果越看臉色越難看。奴婢嚇得一聲不吭。張女御膽大,又仗著自己得寵,便勸陛下不要生氣,說周……周貴妃不辭而別,不值得動怒。皇上當即便砸了湯碗,濺了奴婢一裙子的湯水。”

我低頭一看,果見她淡紫色的長裙上滿是湯漬。紫菡接著道:“陛下斥責張女御妄議,又責罵她對昇平長公主不敬,寢殿規制僭越。命人拉出儀元殿杖刑。”

我冷笑:“寢殿規制僭越?不是聖旨賞張女御章華宮西側殿居住的麼?”

紫菡道:“張女御在儀元殿外除去外衣、脫了鞋子、又散了頭髮,苦苦哀求,陛下就是不理,還把奴婢也趕了出來,只留了簡公公和良辰姑姑服侍。姑娘,陛下這般喜怒無常,奴婢害怕。奴婢不想留在定乾宮了。姑娘去把奴婢要回來吧。”

我擦去紫菡臉上的淚水,合著她的手道:“周貴妃是陛下最在意的人,因為在意,所以喜怒無常。你只